莉迪亞略帶誇張地掩住了嘴,綠色的雙眼彎成漂亮的弧度,神色間彷彿有真實的同情。
“啊。”她說,“我忘了,你的母親已經去世了。”
埃德臉色鐵青。
當“母親”這個詞從莉迪亞口中吐出時,他便意識到那不會只是出於無意。死靈法師的刻薄她聞名已久……而她對死者不會有任何敬意。
他冷冷地瞪著女法師,緊閉雙唇,唯恐一開口便再也無法控制此刻翻湧在胸中的怒吼。
“我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埃德。”莉迪亞的聲音柔和下來,“我也曾經失去了親人,用盡一切辦法也不能讓他們回來……但這對你一定更加艱難——畢竟你所信仰的神明在你最需要的時候拋棄了你,不是嗎?當然,你或許更願意把這個視為某種考驗……”
“閉嘴,女人。”瑞伊乾脆利落地打斷了她,“要麼殺了我們,要麼滾出去——還是說你打算用這些廢話將我們置於死地?”
莉迪亞閉上了嘴,陰沉地瞪著瑞伊,卻沒有任何舉動。
埃德看著她,心中漸漸升起疑問——他所聽說的莉迪亞•貝爾,不會對這樣的冒犯置之不理。
莉迪亞緩緩起身,慢條斯理地理了理長裙,眉目間帶著冷漠與不屑。
“我有什麼費力殺了你們的必要呢?”她冷笑著,“一旦這裡的人們發現了你們的所作所為,對你們可不會比我更仁慈。”
她昂然走向門口,似乎打算就這樣揚長而去,卻有人大膽地攔在了她身前。
“等等。”埃德平靜地開口,握緊了彎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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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迪亞稍稍有些後悔自己一時的衝動。
站在這裡的本該是霍安•肖。那個安靜又狡猾的少年說不定比她更容易從眼前這樣的狀況裡脫身。埃德•辛格爾的心就像剛出爐的軟麵包,熱騰騰又軟得一塌糊塗,哪怕已經被霍安插了兩刀,對著少年那雙怯生生的藍眼睛看上一會兒,他說不定又會稀裡糊塗地放走自己的敵人,指望他能心懷感激,改惡從善——克利瑟斯家的天真,大概是從血液裡遺傳下來的。
但埃德對她不會有任何同情。畢竟,她是邪惡的死靈法師首領,大名鼎鼎的莉迪亞•貝爾,手上沾染了無數無辜者的鮮血……還曾經試圖傷害他的朋友。
對克利瑟斯家的人來說,那大概是最難以忍受的。而埃德顯然已經看穿她此刻的無力——年輕人還沒有學會掩飾自己眼中躍躍欲試的興奮。
無論埃德是否願意承認,他在許多地方,很像年輕時的斯科特,那個勇敢而熱情的聖騎士。
女法師在心底對自己自嘲地一笑,臉上的神情卻沒有絲毫改變。手上那枚紅寶石戒指能保護她一陣兒……但她不確定它還能抵擋多少攻擊。更何況,一味地逃跑可不是她的風格。
她懶洋洋地伸手拂過黑髮,突然間手臂一橫,不知從哪裡拔出來的匕首已經直刺向埃德。
或許沒有料到她也會用這樣的方式攻擊,埃德倉促地後退一步,舉刀格擋,莉迪亞卻已經敏捷地轉了一個圈,對羅莎迎面擲來的匕首不閃不避,迅速地轉到瑞伊身後,將她精巧華麗的武器架在了那個老女人的脖子上。
驚訝與憤怒在埃德臉上精彩地糾結成一團,莉迪亞不無得意地向他微微一笑。
“你實在不該小看一個女法師。”她說,“她們通常並不像看起來那麼柔弱無力,只有法術可以依靠。”
是尼亞教會了他如何更巧妙地使用那些不起眼的武器,在法術用盡時也能自保……她甚至有足夠的自信,如果這裡只有埃德和這個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老女人,她只用匕首也未必不能取勝……但羅莎•拉圖斯始終平靜地站在門口,她可不打算跟那樣一個經驗豐富的僱傭兵去拼自己的運氣。
“……放開她!”埃德憤怒地低吼,“她不過是個什麼也不知道的老人!”
瑞伊在她的桎梏之中惱怒地哼了一聲,似乎並不滿意這樣的形容,卻也並沒有愚蠢地掙扎不停。
莉迪亞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這些傻瓜為什麼會覺得這樣輕飄飄的一句話對她會有任何用處呢?
“沒錯,她已經是離死不遠的老傢伙……所以,你又有什麼需要顧慮的呢?”她毫不客氣地嘲弄著,將瑞伊瘦小的身體拖向門口,對依舊牢牢守在門口的羅莎揚起黑而細的眉毛。
羅莎沉默片刻,終於還是無聲地退開。
跨過躺倒在地上的男人時,莉迪亞的心卻微微一沉——那本該昏睡不醒的守衛,似乎輕輕地抽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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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羅莎輕聲提醒。
埃德匆匆點頭。他也已經同樣察覺到更大的危機——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但法術的效力顯然正在消失。走廊上已經有人嘟噥著,緩緩地翻著身,一個接一個從睡夢中醒來……莉迪亞或許無法逃脫,他和羅莎卻也同樣會成為眾矢之的——他不覺得莉迪亞會放棄這麼好的挑撥的機會,何況那也根本不算挑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