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帶來了工具與材料,很快便架起幾截長梯。安裝好最上面一截的人本可以第一個進入山洞,卻趴在梯子上猶豫地向下張望,半晌沒有動彈。
“……下來!”羅傑招了招手,那人立刻迅速爬了下來。
羅傑把腰間的短刀調整到更順手的位置,剛準備往上爬,寇米特脫口叫道:“等等!”
山崖上的情況難以預料,也超出了他的法術範圍,最安全的選擇……
眼前有人影晃過,在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凱立安已經三兩下竄上了梯子,動作輕巧而敏捷,讓寇米特懷疑即使沒有梯子他也能徒手爬上去。
“凱立安!……”他叫道。
年輕人垂頭不耐煩地看著他,最後一絲陽光在他眼中留下一抹金色。
開口的時候寇米特原本是想要阻止,卻突然改變了主意。
“小心。”他說。
——他以為凱立安會給他一個白眼,或當作什麼也沒聽到,但那年輕人怔了怔,卻異常乖巧地點了點頭。
所有人都仰頭看著他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一塊稍稍突起的岩石之後。沒多久,兩道長長的繩梯從天而降,寇米特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繩梯爬起來搖搖晃晃,卻比顫巍巍靠在山崖上的木梯要好爬得多。人們留下了足夠的人手看守船隻,剩下的人魚貫而上,一個接一個爬上山崖。
寇米特是第三個進入墓地的。洞穴的入口隱藏在山崖的凹陷處,從許多角度看來都像是一片陰影。幾道被繩梯常年摩擦出的凹糟深深地刻入岩石,入口旁的石壁上有模糊的痕跡,用簡單而生動的線條描繪著人們狩獵、打漁、在篝火邊起舞的場面,像是某種美好的願望和虔誠的祈禱。
這地方原本大概並不是用來當做墓地的,倒像是某個被遺忘的古老聖殿。
天已經黑了下來,火把的光芒照亮黑暗的通道。通道一側有好幾個顯然是人工開鑿出的石窟,有的空空蕩蕩,有的似乎儲藏著一些食物。
羅傑在最靠近入口的石窟外沉默地站著,寇米特探頭看了一眼,意識到那是這是守墓人居住的地方。
寇米特舉起火把,觀察著那小小的石室。不多的雜物擺放得隨意但並不混亂,守墓人當然不在這裡,也看不出有過什麼打鬥和掙扎……灰黑色的地面上卻有凌亂的暗色腳印。
牧師抬頭與羅傑目光相接,相信那個寡言少語的獵人也一樣能看得出,那在火光下發黑的痕跡,是乾枯的鮮血。
“兩個人。”羅傑低聲說道,“都活著。”
寇米特點點頭,心情有些複雜。
地上帶著血跡的腳印很明顯有兩種,一大一小……一男一女。
如果那表示伊諾克和摩姬都還活著,寇米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鬆口氣……雖然事情也同時變得越發雲遮霧繞。
下面的沙灘上是沒有腳印的,大概早已被潮水沖走,他們甚至沒有看到那條失蹤的船。村莊那邊礁石上的血跡表示至少有一個人受了重傷,他們又是怎麼爬上來的?不,更重要的是,他們到底為什麼要跑到這裡來?……
當然,男人的腳印也有可能屬於守墓人,但寇米特自問無法分辨。
他用目光詢問著身為獵人的羅傑,而羅傑很快便搖了搖頭。
“不是凱爾。”他說。
在加布裡埃爾,守墓人的職責由村民自願承擔。這固然是一種榮耀,卻太過枯燥乏味,而且每日與墓穴和死屍作伴,到底也不是什麼愉快的差事,並沒有多少人會真的心甘情願成年累月地待在這裡。如今擔任守墓人的凱爾•愛德格是個年近五十的鰥夫,失去摯愛的妻子讓他心灰意冷,索性拋下了他已經成年的兒女,來這裡陪伴她。
這個男人應該沒有什麼可疑之處……但現在,或許連他也已身陷危險之中。
羅傑回身跟一個剛剛爬上來的年輕人說了兩句話,年輕人點點頭,守在了石室外。
帶著血跡的腳印越往洞穴深處越模糊,沒多久就完全消失。
“……我們去看看點火的地方。”羅傑對寇米特說。
報警用的柴堆在守墓人的石室對面,從一個狹窄的縫隙擠進去,向上爬一小段兒,有一塊稍稍向外突出的岩石,火已經熄滅,飄出的煙薄得像霧,暗紅的餘燼散出微微的暖意,卻無法驅散人們心中的寒冷。
凱爾同樣不在這裡,堅硬的岩石地面上也沒有留下任何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