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的樹影后藏著許多身影。格里瓦爾的居民們沉默地目送他們走過,全然不像熱衷於圍觀的人類那樣,總是忍不住興奮地交流著各種道聽途說的傳言,唯恐自己的聲音不夠大。
埃德倒寧可他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也好過這死一般的寂靜。走在這密不透風的、陰暗的密林深處,他竟恍惚覺得周圍幽影重重,森冷如鬼域。
然而精靈們的目光就像他們的箭一樣尖銳鋒利,被攻擊的也不只是埃德。
隱隱的敵意瀰漫在他兩邊裝備精良到堪稱華麗的衛兵和普通的居民們之間。當最初出現在埃德面前的、看起來更像獵人的精靈們被隨後趕來的這些士兵用近似驅趕的方式攔開的時候,埃德就已經清楚地感覺到了這樣的敵意……甚至更為強烈。
“所有的精靈都是戰士。”諾威曾經這樣告訴過他,“所有的戰士都是平等的。”
現在看來,事實顯然並非如此。銀牙礦坑裡的矮人也有這樣的區別,但將他們區分開來的只是不同的職責,而不像眼前這樣……是不同的立場。
埃德收回目光,無聲地嘆息。幼時對精靈近乎狂熱的喜愛,早已在現實之中冷靜下來……但那些美好到他不忍抹去的憧憬,似乎直到此刻才黯然破碎。
他甚至對金紅色的夕陽下那些精巧絕倫,宛如夢幻般的建築都失去了興趣,垂著頭,任由自己被帶上沿著一棵粗大的橡樹盤旋而上的階梯,乖乖地“等”在那活像個鳥籠的屋子裡。
這裡當然不是空庭。埃德懷疑訊息是否能傳到精靈王的耳邊,也許……
他壓下心中的不安,環顧四周。這地方很像之前他與精靈王交談時的那個房間,完全沒有牆壁,只有如枝葉舒展的樹木般的支柱撐起透明的穹頂,看似沒有任何秘密可言……但埃德知道,在支柱和雕像的遮掩下,房間裡的某些地方,在外面是從任何角度都看不到的。
埃德坐下來,心不在焉地往嘴裡塞著他並不喜歡的葡萄,有點擔心自己會像米亞茲維斯的贖罪之塔裡的那個精靈,被晾在這裡漸漸風乾,再也無人理會。
身邊束在支柱旁的簾幕在微風中飄拂。埃德隨手抓過去的時候其實並沒有多想,只是覺得它看起真的像霧一樣輕……
下一個瞬間,冰冷的刀刃橫在他頸邊。
埃德呼吸一窒,目瞪口呆地順著刀鋒看向那隻從簾幕後伸出來的,蒼白纖細卻肌肉勻稱的手臂。
——所以,他們準備就這麼幹脆割斷他的脖子了嗎?!
隱約看見襲擊者臉上黑色的紋路時,埃德驚訝而憤怒地想著。
這是個影舞者……就像曾經追殺過諾威和泰絲的那些精靈一樣,是行走在暗夜中的幽靈,無聲無息,冷厲而無情,即使面對自己的同族,下手時也不會有絲毫猶豫。
而影舞者聽命於長老會——因為銀葉王並不喜歡“使用”這樣的武器。
緊貼在他面板上的刀並沒有立刻切下去,那一點時間已經足夠埃德準備好咒語……然後他看見了襲擊者的眼睛。
藏在簾幕後的淺褐色的眼睛,看起來還十分年輕,雖然的確冰冷而兇狠……卻似乎也像他一樣驚慌失措。
埃德突然意識到,他或許並不是來殺他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