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伊蘭平靜地看了他好一會兒。
“啊。”他說,“你猜出來了。”
對奧伊蘭而言這樣簡單的陳述已經算是某種讚賞……埃德卻只覺得毛骨悚然。
一瞬間他差點吼出“你為什麼沒有關好他?!”這樣的質問來。這短短的幾年裡他經歷過各種各樣的危機,好幾次死裡逃生……心底最深的恐懼,卻仍是低頭看見穿胸而過的那一點刀尖帶著血色的寒光,清清楚楚地聽見自己的喉嚨裡冒出水泡破裂般的聲響的那一刻。
第一次真正面對死亡的那一刻……彷彿胸口無法消除的疤痕一樣,深深地刻在他的靈魂之上。
“他為什麼……他到底……”他開口,言辭破碎得不能成句,只能再次緊閉雙唇。
奧伊蘭看著他的眼神幾乎帶著一點同情。
“不知道。”他回答,“所以我才會在這裡。”
“你在找他?”埃德竭力冷靜下來,“巴澤爾跟他在一起嗎?”
奧伊蘭搖搖頭:“顯然,對於他新的冒險來說,巴澤爾有點太過醒目……但他帶走了那面鏡子。”
“你怎麼會……”
——怎麼會又一次被他得手?
不假思索的問題因為老人唇邊隱約的笑意而停了下來。
“……你故意的。”埃德反應過來。
“他痴迷於那面鏡子的力量。”奧伊蘭沒有否認,“想要讓他確實瞭解他的貪婪和不自量力到底會帶來怎樣的危險,沒有什麼比讓他徹徹底底地失敗一次更簡單的方法。”
而他顯然不會在意這樣的“失敗”,會讓旁人付出怎樣的代價。
埃德靠著書架,只想蹲到地上去。他就知道,每當他想要找到什麼答案,找到的都多半隻有更多的麻煩。
“……那麼你待在這裡又有什麼用?”他努力擠壓著腦子裡殘存的思考能力,“看到你的影子他絕對會有多遠逃多遠。”
“這個嘛……”老人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大概是因為我沒有料到,他終於能找到一棵可以依靠的大樹……雖然那已經是一棵無根的死樹,卻依舊有足夠的力量,像這座扭曲的黑塔一樣屹立不倒。”
埃德瞪著他,臉色漸漸發白。
那個被詛咒的名字就在舌尖……也許他應該相信,它真的是被詛咒的。
……可這說不通。
他怔怔地想著。如果真是他,他有什麼必要讓霍安來做這種事?他自己明明更擅長……
“你知道他是誰。”老人緊盯著他,“……你見過他了。”
埃德並不否認。在奧伊蘭的面前,試圖隱瞞什麼事,通常都是徒勞的。
“你也見過了。”他強迫自己直視對方似乎能看透一切的雙眼,並在其中捕捉到一絲他從未見過的東西——恐懼。
見過,並且明白自己並不是對手……所以才會故意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之中,故意出現在埃德面前——而他又一次傻乎乎地把自己送上門來,“尋求幫助”。
“……在逃的是你。”他突然醒悟過來,“你幹了什麼?”
“如果不能藏身於比敵人更深的陰影之中,那就站到陽光之下。”老人扔給他含糊其辭的回答。
“作為一個死靈法師,你就不擔心會被陽光燒成灰嗎?”埃德沒好氣地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