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恩搖搖頭,笑了起來。這脫口而出的一句話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誰,壓在心上的重量卻莫名地輕了一分。
不需要他的吩咐,芬維已經默默地跟隨埃德離開。但片刻之後,黑髮的年輕人又急急地衝了回來。
“我忘了一件事!”他說。
而他原本是為此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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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歌’,”埃德說得太快,以至於有點沒頭沒腦,“你給我的那個……你聽過嗎?我覺得那是個警告,可我想不明白……”
他抓了抓頭髮,為自己的顛三倒四而懊惱地咬住了嘴唇。
“我聽過。”佩恩刻意放緩了語氣,“那首歌是諾威和維奧莉塔的母親唱的。據說在格里瓦爾,近千年的時間裡,那是精靈之中最美妙的歌聲。”
埃德怔了怔。
“是嗎……”他說,“維奧莉塔沒告訴我這個……她只告訴我那首歌裡用她父親創造出的某種密碼藏了一句話——就是你曾經告訴過我的那一句……”
他不自覺地猶豫了一下才輕聲說了出來:“最後的逐日者將追隨他的腳步,安克蘭的亡者在他指間起舞……世界終結於他眼中。”
佩恩驟然一驚。
他對諾威的父親伊安拉爾·逐日者已經沒有多少印象。與他製造出的那些精巧絕倫的珠寶和工藝品不一樣的是,伊安拉爾沉默寡言,毫不起眼。對那時還過於年少的佩恩來說,這個總是謙恭地低著頭的精靈溫和而缺乏個性……根本不值得他多加關注。
他記得更清楚的反而是諾威的母親西莉雅。西莉雅是森林女神納西安達的詠者,有一雙淡到幾乎透明的灰眼睛。她的歌聲能撫慰萬物,卻極少開口。即便是他,也只聽過一次——一次就已經足夠難忘。
但無論是伊安拉爾還是西莉雅,都不該知道那個被長老牢牢控制住的預言……或詛咒。他們到底從何得知,又為什麼以這種方式小心地隱藏?
“最初的歌”,那個星圖是伊安拉爾送給他的兄長伊維裡的禮物,不只是為了慶祝夏焰之夜,也是為了慶祝伊維裡的生日……所以,如果那是個警告,是為了警告伊維裡?——他們那時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兒子有問題嗎?
但諾威和維奧莉塔才能聽懂那首歌……伊維裡卻應該是聽不懂的。
佩恩不自覺地揉了揉眉心——他也想不明白。伊維裡已死……西莉雅則在兩百多年前就離開了她的丈夫和兒女,向西而去。在那之後不過幾十年,伊安拉爾亦悄悄離去。在格里瓦爾,這樣的事情十分常見……越來越常見。漫長的生命對於精靈來說似乎已經不再是什麼珍貴的禮物,而是某種沉重的負擔,讓他們日益疲憊而茫然。
向西……那所謂的聖島,所謂“靈魂的歸處”,是否真的能讓他們得到安寧?
——他們是否真的向西而去?
佩恩的瞳孔猛然收縮。一些零碎的記憶忽然間以他從未想到過的方式連線在一起,而隱藏其中的真相……他竟不敢去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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