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曳的燭光裡,伊斯的瞳孔微微地縮了縮,淺藍色的眼中那一片閃爍的碎金分外清晰。
“我告訴你了。”他說,聲音又輕又冷,像落在冬夜裡的雪花,“那跟你沒關係。”
“你告訴過我另一件事,”埃德對他的拒絕置之不理,“你說你簽下了一個契約,在你誕生之前。它刻在你靈魂深處,你永遠不能違背。”
他已經完完全全地想了起來。
當意識到它的存在,他和娜里亞曾經和伊斯一起回到艾斯特洛峰頂的冰湖去尋找答案,那時伊斯說他甚至不知道那到底是個怎樣的契約。
“可是現在,你已經知道了,”埃德問他,“是嗎?在今晚之前……就已經知道了。”
在今晚之後,或許更加清楚。
伊斯蒼白的臉上掠過一絲狼狽。
“不是!……”他下意識地否認,可當埃德向他伸出手,他本能地向後退去。
“……讓我再看一眼。”埃德堅持,“或者跟我說實話。”
他抓住伊斯的視線不放,無論他如何躲閃。
危險的金色從淺藍的冰層下泛起,又緩緩沉了下去。被逼迫的冰龍無法任性地發洩在被揭穿的慌亂之中生出的怒火——這本就是他自己的錯,是他在恐懼與絕望之中違背了一條龍驕傲的天性,所作出的怯懦而不堪的選擇。
他原本以為他的輕描淡寫能讓埃德不那麼在意他在他的靈魂之中看到的那個符號,畢竟他應該也沒有看清……可如果他真的想要隱瞞,他就不該告訴埃德那是個契約。
他不知道是他喚醒了埃德記憶還是今晚肖恩畫出的符號引起了他的懷疑,可他或許……其實是希望被發現的。
“……好吧。”他自暴自棄地拖開椅子跌坐下去,扭頭不去看他的朋友,“就是你想的那樣。”
他有好一會兒沒有聽到聲音,而他完全不想去看埃德臉上的神情到底是震驚還是厭惡。
“很可笑是嗎?”
他無法忍受這樣的沉默,只能保持著那彆扭的姿勢悶悶地開口,“當你成為什麼見鬼的聖者,我罵過你的愚不可及,因為那不過是個傀儡……可我明明什麼都知道,卻放棄了尊嚴與自由,接受了比那更卑微的契約……”
他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之中越來越低。
“你就因為這個想要瞞著我嗎?”埃德難以置信地問,“我還以為有什麼更嚴重的……”
“……‘這個’難道不夠嚴重嗎?”伊斯終於惱羞成怒地咆哮——低聲地咆哮。
“嚴重,嚴重。”埃德從善如流地點頭,對一條龍的驕傲程度有了更深刻的瞭解,卻仍覺得這實在很沒有必要,“可你那時候還只是個蛋啊!”
“……閉嘴!”伊斯低吼,但顯然氣勢不足。
他這一晚的煩悶,惶恐,自我厭棄,在這樣的反應面前才真是有點可笑。
他捂住臉向後仰,癱在椅子上聽著埃德小心翼翼地問:“所以……跟那個,是一樣的嗎?”
“……嗯。”他有氣無力地回答,“並不完全一樣,但本質是相同的,所以留下的印記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