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特·博弗德在南方人裡已經算挺高的了,能高過他還會出現在洛克堡密道中的人,算來算去也沒幾個。
那條密道是在城堡圖書室的旋轉樓梯下。之前誰也沒有發現,那座旋轉樓梯,能一直旋到地底深處,畢竟踩上去的時候,聽起來下面就是實地。
事實上,在機關開啟之前,那裡確實就是實地,得將最下側欄杆上兩個花朵形狀的金屬裝飾同時往兩邊扭,才能將那隱藏的階梯“旋”開,拾級而下,盡頭居然還是一扇窄窄的石門,巴爾克那樣也不算很大的肚子,都得擠一擠才能進得去。
因為這特別的位置,埃德倒是想起了另一個可能進入此地的人。
“傑·奧伊蘭。”他告訴巴爾克,“他偽裝身份在洛克堡‘做客’的時候,最常待的就是這裡。”
那很符合他當時的“學者”身份。倘若他表示不想被打擾,這個原本也沒有多少人會來的地方,很適合他偷偷摸摸地做點什麼。
巴爾克其實查過那位“學者”的身份——並不是任何一個“神秘而淵博的學者”,都能隨隨便便被洛克堡奉為上賓的。
“但有趣的是,”他說,“那個身份,是真的。”
奧伊蘭的“偽裝”,其特別之處就在於,他所“偽裝”的,就是另一個自己。
幾十年的時間裡,他常以各種不同的身份行走各地,但並不是每一個身份都臨時捏造,只用上那麼一次就扔掉,而是……彷彿他從一出生開始就擁有十幾個身份,每個身份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故事,還能找到不少認識他,“瞭解”他的人,就算去查,除了“這個人喜歡到處遊歷”之外,也查不出任何問題。
巴爾克甚至還跟他聊過天,聊的是西南荒漠裡一些神秘的種族。
“聽他說話,你會覺得他是真的在荒漠裡跟那些人一起生活過……就像他所扮演的那個人一樣。”巴爾克忍不住感慨,“雖然他說不定真的去過西南,但這也實在是很厲害了。”
當他們發現前人留下的標記,埃德便肯定了他的猜測:“是奧伊蘭。”
不知出於什麼理由,老死靈法師在挺高的地方留下了一個小小的標記——一個線條簡單,但有點詭異的臉,做出一副帶著譏諷的、嘲笑般的表情,而埃德對這種像是小孩子的簡筆畫、卻又極其傳神的畫法印象深刻。
他在那張極北之光的地圖上看到過同樣的畫法。
“有段時間冒險者們很喜歡用這樣的圖案來做標記。”巴爾克回憶著,“那是我都還年輕的時候……他們會選用一種動物的頭,用動物的表情來表達不同的含義,比如,用驚恐的臉表示危險之類。不過很快就沒多少人用了,畢竟那些傢伙裡能準確畫出某種表情的人實在太少,大部分人能把豹子畫得像貓,就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埃德和伊斯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想起了他們第一次“冒險時”,伊斯和娜里亞在地底暗河附近的通道里,看到的那些貓頭標記。那是艾倫和斯科特他們的隊伍使用的標記,埃德並未親眼見到,卻也聽過娜里亞的形容,顯然,每個人畫得都不太一樣……而據說,他們其實原本想畫豹子的,但因為大家都畫得更像貓,後來就默默地變成了貓。
這麼一想,巴爾克的話裡似乎帶著點……諷刺?他也跟艾倫鬧了什麼彆扭嗎?
埃德不禁多看了巴爾克一眼,但巴爾克的神情又豈是他想看透就能看透的呢?
有門的地方,總讓人覺得裡面一定藏了什麼東西,這裡也的確有。在走過一段長長的通道之後,豁然開朗的空間裡放了一張巨大的圓形石桌,石質跟洛克堡的建造材料一樣,都是灰白的花崗岩,桌面平整但未經打磨,也沒有任何花紋。埃德沿著桌子轉了兩圈,沒有發現半個符文,倒是很有沿桌擺上一圈椅子的衝動。
“這裡很像是進行某種神秘集會的地方。”埃德說。
伊斯嘴角抽了抽:“像《十二個壞法師》那種嗎?”
埃德有點尷尬地撓撓下巴——對了,這本故事書,娜里亞也在伊斯昏睡不醒時給他念過呢。
然而這地方似乎從未使用過,甚至根本沒有建成,從石桌所在的空間延伸出五條通道,除了他們進來的那一處,其他四條或往上,或往下,全都是死路,盡頭就是泥土,石牆沒入泥土之中,看不出是根本就沒挖下去,還是通道已經在漫長的時間裡坍塌。
巴爾克的人正在挖其中的一條,看是不是能挖通哪裡。
“就算沒建完,它原本也總是要通到哪裡去的吧?”老人說,“我總覺得,如果能把所有的通道都連起來,說不定能發現點不一樣的東西。”
可這並不容易。洛克堡的密道,歷代的國王恐怕都有些新建或改變,直到現在他們也沒能掌握全貌,連他們手上所有的地圖,都沒有任何兩張是完全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