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菲利還想問些什麼,尼亞已經貌似無意地推開了朝外的窗,翻身就往外跳。
菲利下意識地想要抓住他,又猛地收回手。
“還有件事。”
已經消失在窗外的盜賊又翻了回來,騎在窗臺上,小圓眼睛漸漸變成一片深黑。
“努力保住自己的小命啊,菲利。”他衝他咧嘴笑,“再等一等……你脖子上那個戳兒就會消失了,真的,不騙你。”
他用力強調著,向後倒進夜色之中,仍有一聲囑咐,隨著夜風飄了進來:
“要活著啊鐵殼兒!”
聖騎士站在窗前,沉默片刻,摸著後頸笑了笑。
他可也從來沒想求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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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迪亞從搖椅上站了起來,悄然走出門外,穿過一小片花園,一直走出藏在自然生長的灌木間的樹籬才停了下來。
一團黑霧搖晃著,像是從空氣裡擠了出來,在她眼前重新凝回人形。
安克蘭不會允許這種不生不死的東西進入他所居住的地方。到不是因為“黑暗”或“邪惡”,只是純粹覺得……粗劣。粗劣得簡直不配入他的眼,自然也不配走進他精心打理的花園。
男人捧出一個黑色的盒子,像是從自己的身體裡拿出來似的,用一種幾乎虔誠的姿態,將盒子送到莉迪亞面前。
女法師微笑著,墨綠色的眼睛深邃迷人。然而當她開啟盒子,那點笑意便瞬間失去了溫度。
她抬手,一團黑乎乎像糾纏在一起的水草般的東西從盒子裡飄了起來。
“這東西,”她似乎依然是帶笑的,聲音卻像冰刃般扎進男人腦子裡,“長得好像不太像是心臟呢?”
別說契約之心了,這就根本不是顆心吧!
男人驀然抬頭,那一臉的震驚看得莉迪亞很是無語。她有些無力地揮了揮手,讓那正急切地開口想要解釋的男人徹底化為霧氣四散,連一聲尖叫都沒能發出來。
借來的人手果然還是不好用。連一點小小的幻術都無法看透,也確實是……粗劣。
她對那團黏糊糊,似乎還在蠕動的水草倒是更有興趣一點,但也很快就從其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臉色微沉。
她讓那團東西在幽藍的火焰中消失,又撐著腰在院子外站了一會兒,轉身走回去,找到了正在修剪窗臺上一盆不知什麼植物的安克蘭。
精靈做這種事的時候完全感覺不到半點悠閒的意味。他嚴肅、精細,看起來更像是在做什麼重要的實驗。
莉迪亞靠在門邊,想了三種開口的方式,最後決定直說——反正她再這麼遮掩,也瞞不過這傢伙。
“果子都已經熟得透透的啦,”她說,“不用去摘嗎?”
安克蘭淡淡回她兩個字:“扎手。”
莉迪亞被噎得說不出話。她難道不知道扎手嗎?可她等了這麼久,懷著孕還費心費力,難道就等著果子都被別人摘走?
她想說你的父親不知道是不是能夠接受這個理由,又默默咽回去——這種時候,惹怒這傢伙毫無必要。
她瞪著精靈的背影,撇了撇嘴,掉頭要走,安克蘭突然又開了口。
“太過貪心只會撐死自己。”他說,“不要與整個世界為敵。”
莉迪亞腳步一停,又轉過身去,臉上重又掛上了懶懶的笑:“這可真是……難得從你嘴裡聽到這樣的‘忠告’。你說這話,是為了我,還是為了我的小寶貝呢?”
安克蘭終於回頭,瞥了她一眼。
“我只是好奇。”他說。
莉迪亞等著他把話說完,他卻再沒開口。
女法師臉一青,拂袖而去,走出門外,還忍不住想要一腳踢翻牆邊的花盆。
她慢慢把已經踢出去的腳收回來,臉上神情變幻,忍不住按了按額角,另一隻手又撐在了腰後。
她最近是真的很沉不住氣……這樣不好。
她默立片刻,看向南方如晨曦般發白,卻忽明忽暗的微光,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