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那麼自信你就不會急著找我了。
埃德把這句話連著有點控制不住的焦躁一起咽回去。遷怒是最沒有意義的行為。何況……
他回頭掃了一眼,還沒有打掃乾淨的戰場比遠志谷也好不了多少。這一晚,博雷納大概過得跟他一樣豐富多彩。
“其實我更擔心的是這個。”博雷納指向河面。從上游溢位冰面的河水在流過冰層時大半也都凝成了冰,讓整個河面越來越高,可能發生的災難也就越來越危險。
“我已經派人到上游沒有被凍住的地方,看看能不能儘快挖出一條通向蒂默湖的深溝。幸好湖水現在不深,河水的水量也不大……但這到底是維因茲河。”國王攤手苦笑,“而且,這訊息可沒辦法徹底封鎖,如果傳出去,會被扭曲成怎樣,也不是那麼好控制的。”
他今晚的確算是獲勝的一方,但耐瑟斯的影響力仍不容小覷。
埃德蹲下去,伸手按在冰面,手背上隱隱浮現出一隻銀色小鳥的輪廓——他們研究了那枚銀鳥胸針上的法術,把它的力量融入了身體之中,這樣,它就再也不會被丟失……無論何時,即使是在另一個世界,心念一動,他們都能彼此聯絡。
伊斯一定遇到了什麼麻煩,可他寧可把自己凍起來,也沒有叫他來幫忙……他們最近也沒有吵架啊!他到底又在彆扭什麼?!
埃德把那些雜草般冒出來的委屈和惱怒團起來塞進角落,也無視那道又開始蠢蠢欲動的猙獰裂縫,將力量凝聚在手心。
他可以讓堅冰融化,可以去河底把伊斯拖出來,但如果他的朋友想要自己解決……首先,他最好還是確定一下這是否真是他自己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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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龍蜷縮在河底,完全把自己凍結在難以融化的堅冰之中。
他保持著人類的形體。他蜷縮的姿勢更像是人類的嬰兒……但事實上,尚未誕生的小龍蜷縮在蛋殼裡時,也是同樣的姿勢。
此刻厚厚的冰層就是他的蛋殼。他並不知道寒冰沿著河流延伸到了哪裡,他只是竭盡所能地把自己保護起來。
微不可見的光在冰層中流動,隨著他的心跳忽明忽暗,時不時的,會有不知從何而來的暗影截斷光的流動,他微弱的心跳也會因此而停頓,然後頑強地再次跳動起來,像衝破岩石阻礙的流水,像在泥土之下埋得太深的種子,艱難卻不知放棄。
一條稍稍明亮的光流連線在他與一臂之外的石棺上。被冰封的石棺裡已經沒有了掙扎抓撓的動靜,禁錮其中的人卻並沒有死去。
他還沒死,就不會讓他要救的人死掉——哪怕是那傢伙自己想死都不行。
試圖侵蝕他的力量無聲無息地徘徊著,充滿耐心,甚至帶著某種難以形容的溫柔……像母親。它含糊的低語根本聽不清是在說什麼,如透過水麵的陽光,帶著冰龍最喜歡的微微的暖意,輕撫著他的靈魂。
可他真正母親的並不期盼他的誕生。他生命來自人類……也因為人類才有了意義。
輕輕的,有另一種聲響,敲在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