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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五十五章   神之子(上)

或許是它們的祈禱給了他力量,也是過於漫長的時間讓法術的力量漸漸削弱。“創造者”從他無形的囚牢裡稍稍掙脫,所做的第一件事,卻是解決自己的“繁衍”問題。

不知到底懷著怎樣的念頭,他在精靈之中,為自己“創造”了一個後代。

“……所以,”埃德忍不住問道,“他到底是怎麼‘創造’的?”

在這樣一個宏大的故事裡,安克蘭到底如何誕生其實並不那麼重要。埃德問出這個問題,卻並不只是單純的好奇——在決定為諾威製造另一個軀殼時,他們差不多就已經放棄了從安克蘭那裡奪回他的身體,但如果還有一線可能,能完完整整地找回他的朋友,他當然不會放棄。

所以,首先,他們得弄明白那個連薩克西斯都“看不到”的安克蘭的本質。

“還能怎麼製造?”

曼妮莎敲了敲自己的額頭,帶點曖昧的笑容不掩惡意,顯然不是因為什麼正經的理由。

“他能掙脫的唯有一點意識,又能怎麼製造?”她說,“不過是讓那幸運的、被選中的精靈,做了一場讓她沉醉其中的美夢而已,那是他動一動念頭就能做到的事。”

埃德愣了一下才聽明白,臉瞬間紅了又黑,黑了又紅,突然想起凱勒布瑞恩曾經說過的那一句——“你知道諸神如何創造世界?他們‘想’。”

不不不,這句話不能用在這個地方!

曼妮莎看著他過於精彩的臉色,詫異又好笑:“是我說得太過委婉還是不夠委婉?你們人類不是很喜歡這樣的故事嗎?你和你的心上人……難道平常就只是拉拉手聊個天?”

她所瞭解的人類可沒有這麼純潔!

“這個……跟這個沒有關係!”埃德狼狽得幾乎咬到自己的舌頭,慌慌張張地把話題拉回去,“總之……所以……他創造的事實上是安克蘭的靈魂?”

“也不能這麼說。”曼妮莎回答。她倒是挺想對上一個問題展開更深入一點的討論,可惜他們並沒有那麼多的時間。

這會兒她已經隨隨便便地坐在了地上,用手指比劃出小小的一點。

“他到底是能夠創造生命的神明。”她說,“而靈魂……是比生命更難被創造出來的東西。他種下了一顆種子,因為在諸神的眼皮下偷走了他們最寵愛的造物而沾沾自喜,一廂情願把那當成自己的孩子,可他與那個生命的聯絡,事實上還不如他與我們,與他多少用了自己的一點血肉和力量創造出來的最初的惡魔那麼緊密。”

與克利瑟斯家族所傳承的、僅僅是被水神的力量所侵染的血脈不同,安克蘭算是真正意義上的“神之子”,但那個與他其實並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的精靈,卻是他唯一承認的父親,無論是在他知道真相之前,還是之後。

希梅諾,那個完全從精靈的歷史之中抹去的名字,是一位沉默而溫和的詠者。

人類常無法分辨精靈之中法師和牧師的區別,但事實上,所有的施法者都被精靈稱為詠者,因為他們的力量都來自於神明。希梅諾的信仰並不單獨地獻給某一位神,對人類而言有些不可思議,在精靈之中卻是被允許的,他們的祈禱與歌唱,可以獻給所有的神明。

這樣的詠者通常性情平和,與世無爭,平庸無奇——希梅諾完全符合這三點。

但他的確創造過“生命”。他培育出了許多種前所未有的植物,其中有一些至今仍生長在格里瓦爾的森林,甚至整個大陸上,可他的成果,多半是因為他從自己的花園裡挖出的那塊龍骨,而不是因為他自己的力量。

可對安克蘭而言,他是個再好不過的父親。與時而歡欣雀躍疼愛他入骨,時而暴躁易怒充滿莫名的恐懼的母親相比,希梅諾溫和又耐心,願意回答他永遠充滿好奇的兒子所有的問題,如果有什麼他也無法回答,他會與安克蘭一起去尋找答案。

他甚至在發現安克蘭真正地創造出“生命”時也不曾責怪他,亦不忍心毀滅那些“瀆神”的證據……那不過是一些無害的小動物而已。

他心軟卻並不愚蠢。他小心地藏好了那些動物,他們一家住在格里瓦爾十分偏遠的地方,有茂密的森林作為保護,他們的秘密本不該被輕易發現。那些小動物的生命本身就短暫而脆弱,用不了多久就會死去,而安克蘭也已經在他難得的嚴厲中得到了教訓,保證不會再做出那樣大膽的行為——可這並不是“創造者”想要的。

所以一隻背生雙翼的小狗溜出了地下室,將一個好奇的精靈少女引到了那個瀆神之地。而安克蘭的母親,毫不猶豫地把所有的罪名扔在了希梅諾的身上。

是本能也好,是被控制也好,她想要保護她的兒子。希梅諾也一樣,他願意接受一切懲罰,只希望精靈王和長老會能放過他的妻子和兩個兒子。

安克蘭不願意。

他從囚禁之中逃出去,試圖救出他的父親,卻得知他早已屍骨無存。他的母親不顧一切地帶他逃出密林,為此扔下了她尚且年幼的小兒子——安克蘭再也沒能找到他。他們逃進了人類的領地,但在精靈追擊而來時,那時猶視精靈如神明的人類並不敢給予他們任何庇護。

他的母親在反抗中死於如今的龍翼之峰下,精靈們至少給了她一具石棺。但被“創造者”的力量所牽引,她的靈魂至今不得安息。

而安克蘭消失在維因茲河洶湧的波濤之中,又在三百多年後,返回了格里瓦爾。

“……他在地獄裡待了三百年?”埃德問。

“不。”曼妮莎搖頭,“他也就在地獄裡待了幾十年。而在那之前近三百年,他都徘徊在大地之上,滿懷仇恨與憤怒……卻還是拒絕了他的‘父親’。”

說到這個她就忍不住幸災樂禍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