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說他也可以對薩克西斯多一點信任。那個靈魂存在了數千年,最絕望時也並未讓仇恨將自己徹底吞噬。即使是被屬於巨龍的那一半所控制的時候,它吞噬白石島上的私語者,也只是為了得到足夠脫身的力量,而不是純粹的殺戮。當意識到這並沒有太大的用處,它也果斷地放棄,換了另一種方式來控制剩下的人。
但這或許更可怕——滿懷恨意,不被善與惡的標準所束縛,卻仍能控制自己,不去做毫無益處的發洩。
當心底冒出這個念頭,女法師啞然失笑。連她自己都做不到“相信他人”,又憑什麼以此去要求別人?
無論伊斯有沒有聽懂她的遲疑,都沒有給出什麼反應。他的視線凝在空中的某一點,像是在思考她畫出的圖形,又像是在發呆。
白鴉悄無聲息地湊近一點,看進他微微散開的瞳孔。那真是一雙漂亮的眼睛,淺藍瞳仁裡鋪著點點碎金,像陽光下捲上金色沙灘的清澈海水,因為失神而少了冰冷與警惕,純淨得讓人忍不住想要掬在手心。
“你真是來問我這些的嗎?”她問,微彎的眼似笑非笑,“為什麼我覺得你根本沒在聽呢?”
幾絲狼狽從回過神來的冰龍眼中閃過,生硬的反駁裡透著點心虛:“我當然在聽!是你說得太……”
他找不到合適的挑剔,更加尷尬地頓在了那裡。
“你的朋友可誇過我是個好得不能再好的老師。”
別的不說,埃德·辛格爾誇起人來實在是讓人心情舒暢。白鴉不無得意地伸手在酒瓶上彈出一聲輕響,“你的理解能力連個人類都不如嗎?”
她明目張膽的挑撥並沒有得到意料中的反應,只換來一陣沉默。女法師有些驚訝,她當然不會以為自己的挑撥真有什麼用處……所以這條小龍那一瞬間藏都藏不住的失落到底是因為什麼?
片刻之後,她的嘴角緩緩向上彎起:“有個太受歡迎的朋友,也不是什麼好事……是嗎?”
她低低的笑聲像是撓在人心上:“有時候會覺得他不再屬於自己吧?就像最心愛的珍寶被人奪走。”
他們相處的時間不多,但一條龍對自己的所有物有多麼強烈的獨佔欲,她還是有幾分瞭解的。
這會兒她是真心實意地在挑撥。她並不那麼討厭埃德,可他又憑什麼能得到一條龍?她的“喜歡”無論是哪一種,難道不比他那隻會給伊斯帶來滅頂之災的友情要強烈和執著得多嗎?
所以,為什麼她就不能擁有他呢?那是她曾無比熱切地嚮往過的,這個世界最耀眼和純粹的強大,是她成真的美夢……她是真的願意把他當成自己手心的珍寶,拼盡一切去呵護。
伊斯抬頭看她,那點失落已經沉到她看不見的地方。
“他不是什麼會被奪走的珍寶。”他說,“他是我的朋友。”
女法師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如果這麼想會讓你覺得舒服一點的話……原來一條龍也會自欺欺人。”
她當然不會如此輕易放棄,但看著冰龍已經平靜下去的眼神,她還是悻悻地換了話題。
“水神神殿裡那個法陣,”她說,“你可以再去仔細看看……噢,沒有埃德你大概也進不去?總之,那應該不止是個傳送陣那麼簡單,如果運用得當,它應該還能影響它所連線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