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一時間哭得昏厥了過去,嚇得幾個孩子忙把她扶進了一旁的東廂,又請還沒走的洋大夫來看看,惜春和寶釵幫忙守著賈母,其餘人又出去跟王氏商量該怎麼辦。
王氏好歹也五十多歲了,這會兒見孩子們各個傷心欲絕無心理事的樣子,心道自己從未為嫂子做過什麼,這一次定要讓嫂子大伯安心才行。
“兩邊都準備起來吧!”王氏嘆了口氣道:“庫裡可有上好的素綢都先拿出來備上,庫裡的藥也都拿出來,該熬的熬上。”
說到這裡,鳳姐兒和英蓮已經動了起來,迎春想了想道:“我去廚房親自看著熬藥,一得了便送來。”
待這三人一走,王氏又對探春道:“去將你母親接來吧,即便怕她傷心,她總不能見不到你父親最後一面。他倆之前好的跟一個人似的,可不能最後還留個遺憾。”
探春忍著淚點頭,帶著侍書要走,黛玉卻一把拉住了她。
“我去接舅媽,你進去收拾收拾,空出個位置來,免得舅媽挪了回來不方便。”
探春點頭,看著黛玉離開,自己就轉身靜悄悄的進了屋,小聲的囑咐丫鬟們悄無聲息的開始收拾。
中醫這邊也把好了脈,但看他那表情,探春也知道與西醫的診斷無兩樣了。她忍著痛請了大夫出去,只說病狀同她兄長彙報即可。
待大夫出了門,她看著一屋子悄聲忙碌的丫鬟,一屁股坐在了花廳的椅子上,默默的哭了起來。
她還以為至少還有十天半個月的,她還想著自己只要慢慢習慣了堅強,就能不痛苦了。
可是她才剛準備堅強,就要迎來這一幕了嗎?
屋裡的賈亮其實很清醒,他只是喘不過氣來,稍微休克了一會兒,西醫來的時候,他早就醒過來了,只是一直沒有睜眼罷了。
他不是不想睜眼,而是不敢。
作為一個父親,他有太多的不捨。這些孩子,無論是不是他親生的,也都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
想起初來的那一日,賈璉一個小小少年,帶著賈琮那個小肉球來給他請安的樣子,他眼角不禁溼成一片。
他想起了他第一次抱迎春的時候,想起了自己第一個女兒出生的樣子,想起了黛玉剛進府時候那可憐巴巴的小臉,還有他親生的兒子賈,那個從小一臉老成的人精。
說是什麼都安排好了,可他的心裡原來還沒有做好準備啊。
真的現在就走嗎?賈亮問自己,回去以後他會不會還想念這裡,無論捫心自問多少遍,答案都是肯定的。
別說是自個的兒子女兒,就是那些親戚的孩子,和那些原本不怎麼親密的親戚,在妻子的努力下,大家最後都其樂融融的了。
這份親情,是賈亮在現代缺少的東西,也是妻子缺少的東西。
他的母親早死,父親也在自己娶妻之後不久就過世了,他能與妻子這麼親密無間,也是因為他跟妻子可以說是相依為命的原因。
現在好容易有了這麼大的家庭,他們又要回去,過那種只有兩個人的生活了,這樣真的好嗎?
身邊突然有人叫了一聲:“老爺哭了!”
聽這聲音,似乎是玉釧的。
賈亮知道瞞不住了,這才睜開眼睛,正瞧著玉釧走過來,拿帕子把他流到耳朵裡的淚水都擦了去。
“玉釧啊。”
玉釧顫了一下,忍著淚叫了聲:“老爺。”
賈亮看著她笑道:“你們太太要是瞧不見你們有個好歸宿,就是閉眼也不安心的。”
玉釧頓時心痛欲裂,顧不得規矩嚎啕大哭的跪了下來。
“老爺太太待我們猶如親子一般,我與姐姐早已決定替老爺太太守一輩子的墓了。莫說什麼嫁人,就是接我們進宮當娘娘,我們都不去的。”
一人在外屋哽咽道:“還當娘娘,你這白日夢做的真好。”
說著,那人進屋裡來,正是在外屋坐著的探春。
看到父親睜眼,探春鬆了口氣,忙過來叫玉釧起來,又問父親:“方才洋大夫說您肺不好,您這會兒可喘得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