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外銀雪灑灑，如漫天的柳絮在空中靜靜地流動……

若是不細看，竟分不清哪兒是天，哪兒是地……

一簇如羽毛般的雪花彷彿脫離了中心般緩緩飄落入一片雪白之中，與早鋪了一地的雪花們虛空架成了潔白的雪被，將萬紅千綠的世界蓋了個徹徹底底。

路過的車輪如過客般毫不留情地遠遠消逝，卻在那潔白的大道上留下了一道道清晰的輪印……

偶爾撞上埋沒在雪裡的小石子，馬車頓著傾斜了一點，再踏上平道時，車門前掛著的鈴鐺“叮鈴鈴——”一聲，即便再輕微，配著萬籟俱靜僅剩下車輪的“咕嚕”聲，彷彿又增添了些許生機。

車外，不時的傳來車伕的駕馬聲，瞬間又融進了寂靜裡，連個迴音都沒有……

一股陰涼的清風撲面而來，鈴鐺輕微地晃了晃，孫踏喬的小身子不免也顫了幾下。

“快關上，仔細吹了涼風。”一隻溫熱的手溫柔的替孫踏喬掩上半合的車窗，繼而將孫踏喬抱離車窗，撫上她已凍得通紅的蘋果臉，語氣不免含著些許責備，“你瞧你，吹了這麼久的風，臉都冰涼了，快讓娘捂捂！”

馬車裡到也寬敞，孫踏喬趴坐在孫夫人的腿上，伸手便能掀了車窗上的簾子。

孫老爺挨著孫夫人靠著車壁打盹兒，對面小春正抱著踏雪昏昏欲睡，天南星抱著自己的膝蓋蜷縮在一起，時不時地看向孫踏喬。

孫踏喬嘻嘻一笑，轉身撲進孫夫人的懷抱中蹭了蹭，喚了聲“孃親”，聞著孃親身上獨有的淡淡藥香，心裡是一陣陣的甜蜜與滿足。

“孃親，姥姥家好玩嗎？”孫踏喬揚起小腦袋，小臉被孫夫人捂了個結結實實。

“嗯，姥姥家有山有水，到處都有熱熱鬧鬧好玩的地方，不像都城，到處都是冰冰涼涼的。而且啊，姥姥和外公可喜歡小孩呢！姥姥說啊，一定會好好疼彎彎的。”孫夫人微笑著摸摸孫踏喬紅撲撲的臉蛋，捂嘴輕咳了幾聲，再看著孫踏喬時，眼裡多了不加掩飾的哀怨，“孃親不在你身邊時，彎彎一定要記得，會有好多人對彎彎好，即使沒有孃親……”再說時，語氣愈發地哽咽。

“孃親……”孫踏喬拉著孫夫人的手，抓得緊緊的，生怕孃親突然間消失了一樣，“你會一直陪著彎彎的……”

握著孫夫人骨瘦如柴的雙手，再瞅著孫夫人瘦的尖尖的臉頰，這就是瓜子臉吧，一點兒也不好看……

孫踏喬心裡的甜蜜瞬間變得苦澀了，眼裡總有眨也眨不完的溼氣，漆黑的眼珠蒙上了一層薄霧，心底像多了個黑洞，越來越空……

孃親的身體，早大不如兩年前了，兩年前還有點兒肉，還能吃些東西，可現在……

“夫人……”孫老爺拿起身上蓋著的披風輕輕地披在了孫夫人的身上，“你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啊……”

“咳咳……”孫夫人微笑著搭著孫老爺的手，“老爺，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對了，老爺，昨天你回來忙著撿東西，還沒好好休息會兒呢，你再眯會兒。”

孫老爺將孫夫人按在肩窩裡，有一下每一下地嘆著氣：“夫人，都怪我，從沒好好陪過你……”

孫夫人閉上眼輕輕地搖搖頭，再睜眼時，眼中已恢復一片清明，唇微張，似在無意地呢喃：“有你，有彎彎，我已經很滿足了……”

孫踏喬側身假借低頭掩去了眼中即將落下的淚，要怪，只能怪自己前世不是個學醫的，又沒有學醫的天分，唉……

“夫人，該喝藥了。”南星掏出懷裡捂著的藥罐，熟練的倒出剛剛一碗的藥汁。瞬間，車廂內瀰漫著一股濃濃的中藥味兒。

孫夫人接過藥碗，優雅地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