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沒有去感慨大明吏治的崩壞,而是在思索著李恆秉的事情,目光幽幽如深海,閃爍著絲絲精芒。
好一陣子,姚童順見周正還是一邊吃一邊神思不屬,他已經知道了乾清宮前的事,走近低聲道:“大人,這件事,還是應該與李御史敞開來談,否則就是兩敗俱傷的結果。”
在姚童順看來,周正能擺平登聞鼓一案就已經表現出了足夠的能力。李恆秉即便背景再深也不會因為一句話就生死相對,應該如官場人一樣,一頓酒解決,而後攜手向前,共同升官發財。
周正的筷子忽然一頓,猛的抬起頭,看向姚童順,目光炯炯。
姚童順一驚,旋即小心的道:“大人,小人說錯什麼了嗎?”
周正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神色非常平靜,道:“你說的沒錯,到了這個時候,是該坦誠的談一談了。”
姚童順看著周正站起來,臉上先喜後驚,連忙又道:“大人,切莫衝動,凡是和氣為貴。”
周正彷彿沒有聽到,出了班房,徑直前往李恆秉的班房。
姚童順很擔心,卻不敢跟著,只能站在門口,目送周正走近李恆秉的班房。
李恆秉正在吃飯,清湯寡水,一點油腥都沒有。
他看到周正走到門前,什麼也沒說,繼續吃飯,一如往常。
周正沒有通報什麼,徑直走進來,來到李恆秉桌前,瞥了眼他的飯菜,又看到了桌上的一串佛珠,目光在李恆秉臉上審視,開口道:“心裡入了魔,佛也救不了。”
李恆秉筷子頓了下,繼而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抬起頭看著周正,淡淡道:“你是來攤牌了?”
周正看著他陰鬱的神色,道:“以你的能力與手段想要害我,大可直接來,一招致命,為什麼這麼繞彎子?”
“我在考驗你。”李恆秉隨口就答,陰鬱的神色減少,多了一些威嚴,剛正。
一如周正第一次見他的模樣,周正對他的直接有些驚疑,道:“考驗我什麼?”
李恆秉目光盯著周正,彷彿一隻蓄勢待發的猛虎,聲音犀利如劍,道:“李實給你送去了銀子,也送去了權勢,你在權財面前能否受得住本心?你之前說我只捐了三百兩,是自私,毫無為國之心……那麼你呢,這麼多錢財到手,你打算捐多少給朝廷?”
“就是因為這個?”周正眼神閃爍,如果僅僅是這樣就做這麼多事情,這不是變態嗎?
李恆秉道:“不錯,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
周正從李恆秉的臉上看不出他話裡的真假,沉吟片刻,道:“一分都不捐。”
李恆秉眼神似有些意外,道:“一分不捐?”
周正抬頭挺胸,神色凜然,道:“我如果捐給朝廷,一百兩能落到實處的不到十兩,我可以直接捐給前線的將領,可以給他們購買糧食,物資……如果真有國難,我會拿起武器守城,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絕不卑躬屈膝,跪地磕頭稱奴才……”
李恆秉聽著,默然一陣,忽然道:“我也做得到。”
周正看著他,卻是搖頭,道:“你從詔獄出來,就說明你不是這種人,你別騙自己了。”
李恆秉臉色驟沉,雙眼大睜,充斥著血絲,目光極其冰冷的盯著周正,一字一句的道:“你知道你的這些話,會害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