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鶯把牛乳給若顏喂到嘴邊嘆了口氣:“人人都說皇后是國母,是與陛下共主天下的人。可是真正當了皇后,那裡頭的苦楚誰又能明白。娘娘如今是後宮之主貴妃,自然盯著娘娘的人數都數不清。可那又能如何?日子還是要過的。”
“罷了,雪鶯,你下去吧。我再睡會。”
後半宿若顏睡得不怎麼安穩,卻好在沒有再做什麼夢了。早上醒來日頭已經升了起來。是個大晴天,像是老天爺也在慶賀若顏晉封似的。
李亦哲早早就到了鳳藻殿,穿著皇帝全套的儀制。若顏坐在妝鏡前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眉不畫而黑,一點櫻唇,桃花眼添了幾分魅色,肌膚像是上好的羊脂玉,絕對當得起傾國傾城的樣貌。
這樣的相貌若是生在權貴之家嫁了貴族王侯,定然是一生無虞,一世長安的。可惜生在了滅族的家族,又成了後宮嬪妃。怕是會成了那些史官筆下的禍國妖姬吧。只是到底是傾國的權勢葬送了她的一生還是她傾國的相貌魅惑了君王,怕是不好說。
若顏拿起筆沾上口脂,點在唇上,勾勒出完美漂亮的嘴唇來。美的讓人心驚。
李亦哲看的有些呆了。若顏輕笑一聲將他的思緒拉回來:“陛下看什麼呢?臣妾蒲柳之姿也讓陛下看得這般入神?”
“阿顏說的什麼話?若是阿顏還算是蒲柳之姿,豈不是天下女子都貌若無鹽了。”李亦哲的手撫上若顏的髮絲,端的是一副溫柔繾眷的樣子。倒像是多年夫妻,伉儷情深。
若顏拍開李亦哲的手,罵道:“陛下的手越發長了。”
“我不過是覺得阿顏頭髮好看,跟絲綢似的。想摸摸罷了。阿顏不許?”李亦哲有些委屈。
“臣妾才梳好的髮髻,陛下摸亂了怎麼辦?陛下又不會梳。”若顏拿起螺子黛輕輕的描著眉。看上去魅惑撩人。
李亦哲看的有些把持不住自己了,壓下火氣接過雪鶯手裡的髮梳,輕輕地梳著若顏的頭髮:“我聽我母妃說過,民間都說,一梳梳到尾,舉案到齊眉。如今我梳過你的頭髮了。便差一起到白首了。”
“陛下怎麼也會梳女人的髮髻?”若顏問道。
李亦哲的思緒有些恍惚,笑得有些勉強:“當年我母妃頭髮長,我偶爾會幫她梳一梳。當年我母妃身邊沒幾個伺候的人,我便被迫接了這個活。還沒少被其他兄弟姊妹笑話過。說我不像個男兒。像是個女孩子。”
“陛下不像是會在意別人說法的人。”若顏瞥了他一眼。
“是了,後來那些當年嘲笑過我的人都被我殺了。好一點的就是和親流放。阿顏,我無心瞞你。我著實不是什麼正人君子。”李亦哲垂下眼簾,有些傷懷。
“善良?那是那些身處高位,沒有威脅,養尊處優的人才配有的東西。陛下沒有,臣妾也已經沒有了。”
“阿顏,我希望你一輩子安穩快樂,單純善良。”
“陛下真是好笑。若臣妾嫁的是洛寒笙,說不定真的安穩快樂,單純善良。臣妾不用爭不用搶。不用看別的女人臉色,更不用勾心鬥角。若是真有什麼委屈笙哥哥也都可以不顧一切為我擋著。可是陛下是一國之君。臣妾嫁進了深宮,如何單純善良安穩快樂?若是一著不慎,便會被其他的嬪妃撲上來撕了。做了什麼惹了陛下的事,吵起來罵起來,摔摔東西。也不會被人理解成閨房之趣,只會說臣妾失儀。”
若顏將眉心鈿貼好,從李亦哲手裡拿過髮梳放下:“臣妾若活在深宮裡,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都要合規矩,都要狠。不把那些要害臣妾的人害死,死的就會是臣妾。陛下說要臣妾一輩子安穩快樂,單純善良。只是這些該從何而來?憑陛下一句話嗎?”
李亦哲被若顏說的啞口無言。半晌下來只能說一句:“對不起。”
若顏笑起來,問李亦哲:“陛下聽過那首歌嗎?”
李亦哲有些愣,不知道若顏說的是哪首歌。
若顏的指尖敲著桌面打著拍子唱起來:“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
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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驪宮高處入青雲,仙樂風飄處處聞。緩歌慢舞凝絲竹,盡日君王看不足。
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九重城闕煙塵生,千乘萬騎西南行。
翠華搖搖行復止,西出都門百餘里。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
花鈿委地無人收,翠翹金雀玉搔頭。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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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鬢半偏新睡覺,花冠不整下堂來。風吹仙袂飄搖舉,猶似霓裳羽衣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