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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若倒戈卸甲,以禮來降

曹操確實精力充沛,五十多歲的人了,趕了一天路,還在車上看了半晌書,卻仍神采十足,竟不躺下坐等開飯,反而爬上了麥城牆垣。

站在城樓之上,曹操放目四望,遊興頗壯,回頭道:“仲宣,你《登樓賦》中所登之處,便是這麥城罷?”

字為“仲宣”的是一位身材肥戇計程車人,正是流落荊州的山陽名士王粲,雖然背井離鄉,但王粲這些年日子大概是過得不錯的,個雖不高,卻吃得大腹便便,胖到臉上鼻子眼睛彷彿都擠在一塊。

隨身形矯健的曹操攀爬高處,王粲早已累得氣喘吁吁,但聽曹操發問,便立刻拱手道:“丞相,正是此樓!”

他上前指著左右介紹道:“丞相請看,這麥城位於漳、沮二水之間,正是臣賦中所謂‘挾清漳之通浦兮,倚曲沮之長洲’是也。”

王粲最拿手的就是文章詩賦,他身在荊州,但許多作品經北返士人口耳相傳,已在許都、鄴城頗有名氣。

同樣是位詩人的曹操雖然登高必賦,但他覺得自己的詩雖極好,而賦並不出彩,此刻不吝稱讚王粲道:“《登樓》情真語至,使人讀之,堪為淚下,以吾觀之,自張衡之後,漢賦極此矣。”

“丞相謬讚!”王粲聞言大喜,忙接話道:“此賦是數年前所作,那時我已流落荊蠻多年,心中常思念中原,每每登高,便憑欄朝北眺望。可恨平原遠而極目,荊山之高岑又遮蔽我目光,粲只能悲嘆舊鄉之壅隔,傷心到涕淚橫墜而不能禁。”

說到這,王粲又動情地哭了,他掩著自己的胖臉嚎道:“可董賊呂布為患,中國大亂,白骨蔽於平原,臣欲歸而不能啊。”

王粲的家族是真正的兗州名門,兩代人都擔任過三公之職,尤其是祖父王暢,乃是黨人領袖,被稱為“天下俊秀王叔茂”,與李膺、陳蕃並列。所以王粲可謂根正苗紅的頂流冠族,只可惜他從小相貌平平,不過大名士蔡邕還是盡力抬舉,逢人便贊,說王粲有異才,自己大為不如……

若是太平時節,在清流士族幹掉閹宦翻盤成功後,王粲仕途當一切順利,只可惜他遇上了不按套路出牌的董太師。王粲倒也機靈,在長安大亂時南奔荊州,投靠他的山陽老鄉劉表,成了荊州牧御用文人。

十餘年來,王粲吹噓劉表的文章、碑文可沒少寫;他幫劉表撰檄文,引經據典痛斥起兵響應曹操、背叛劉表的長沙太守;還幫劉表代筆,寫了約合袁氏伐曹的信件,加起來能有一簍——最後全落到了曹操手裡。

好在王粲也收得住自己的文采,信裡沒罵曹操太厲害,眼看劉表病逝,靠山倒了,王粲態度立刻急轉,又開始大讚曹操。他勸劉琮要看清天下大勢,不如就此應天順命,以歸曹公,若倒戈卸甲,以禮去降,仍不失封侯之位……最終劉琮束手,王粲是有遊說之功的。

曹操連指著鼻子罵自己祖宗三代的陳琳都能放過,更何況是“被迫”寫了幾封信的王粲呢?不但寬恕,還讓王粲入了丞相幕府,擔任文學。

王粲也很懂曹操喜好,此刻就拼命表白心意:“荊蠻非我鄉,何為久滯淫?十五年了,雖然日月逾邁,但我還是終於等到了黃河變清的這天!”

王粲下拜,恭維曹操道:“丞相雄略冠時,智謀出世,斬呂布于徐州,逐劉備於汝南,摧袁氏於官渡,驅孫策於江外,破烏丸於白登,其餘梟夷蕩定者,往往如神,不可勝計。”

“現在丞相來了,荊州就太平了!”

“粲何憂不得北歸中國,王道之不能一平哉?”

……

或許是和王粲交流了一通文學後心情大好,曹丞相宣佈今夜要在麥城擺個小宴。

這可忙壞了食官屬的一眾人等,每個人的活增加了好幾倍,連閒著沒事幹的張紹和環憲都被喊過去幫忙摘菜……而掌勺之事還得王垕親自來。

雖然條件有限時間倉促,做不出燔炙滿案,尋不來臑鱉膾鯉,但也弄到頭羊刳了,洗剝乾淨後一半砍剁後投入大銅鬲中烹煮。另一半則切成方寸大小,穿在桑木籖(qiān)上製成烤串,或用近火速燔,或用遠火慢炙,庖人舉扇煽,一時間煙火與肉香充斥院中,張紹聞著都饞了。

加上王垕做的幾道菜,分別置於食盤上,安排僕役一一端入鄉寺堂上,而環登也要進去準備給丞相和賓客們倒酒。

曹操好像只喜歡飯後洗手,飯前卻沒這習慣,這老傢伙吃完前就沒張紹什麼事,他遂能抱著盛滿水的青瓷虎子,站在宴席的院子外看熱鬧。

許褚自然還是護於丞相左右,而夏侯霸則奉命帶人在院門外宿衛,正好和張紹站在一塊。沒了許校尉的目光掃視後,夏侯霸臉上神情都輕鬆不少,還能和張紹有一搭沒一搭地低聲說話。

張紹正好透過二舅之口,知曉這一個個受邀入院者的名字。

諸如曹仁、夏侯淵和張紹未曾謀面的奮武將軍程昱、汝南太守滿寵等人,因為都有掌軍督軍之任,都推掉了曹操的小宴,暫時無緣得見。

隨曹操南征的高階文官們就沒這麼忙了,兩位大夫聯袂而至,他們皆穿玄衣,只是左邊高個子白鬍子的頭戴委貌冠,右邊矮個子黑鬚年過五旬的戴兩梁進賢冠。臨到院門,右邊的大夫收住腳步,禮貌地請左邊那位先入。

等二人進去後,夏侯霸才偏頭低聲告訴好奇寶寶張紹:“蒼髯者為太中大夫,賈詡賈文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