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林莫要取笑。”夏侯霸也有點尷尬,卻不跟此人客氣,讓他幫自己接把手,再將酒器溫爐等在廳堂外西側的塾屋中安置。
這兩間佈置簡單的小屋子,本為郡中官吏在廳堂外等候拜見府君的一個遮風避雨之處。如今東塾仍作原用,西塾則成了宿衛長官安坐的地方——其餘大頭兵則只能站著。
那隊率早就注意到了張紹,遂蹲到他面前,笑嘻嘻地說道:“這就是阿紹罷?我是你從舅啊。”
雖然張紹將夏侯霸當親孃舅來喊,但其實只是“堂舅”,而從舅就要更遠一層了。張紹記憶裡“母親”夏侯涓也從來沒跟他提過這個親戚……於是張紹只得看向夏侯霸。
夏侯霸道:“阿紹,此乃夏侯俊林,名儒,吾等祖父乃是親兄弟。”
“啊,原來是從舅!”
張紹嘴上熱切,心裡卻想:“唔……所以這是啥人,名都沒聽過,演義裡連龍套都算不上吧?我只記得被張飛嚇死的夏侯傑,還有那個長坂劍聖夏侯恩。”
但張紹仍乖巧地行小輩之禮,就算眼前嬉皮笑臉的傢伙跟夏侯淵家相比,只算條螞蚱腿,但他也不嫌多!
塾屋好歹有牆,足以擋住寒風,張紹在那笨手笨腳地敲擊火石燒炭準備溫酒,這還是他在食官屬裡學到的古代必備技能,夏侯霸和夏侯儒則在旁蹭這爐子烘手。
卻聽夏侯霸嘆道:“可惜伯仁兄長未在。”
他告訴張紹,那位“伯仁”名喚夏侯尚,是夏侯儒的堂兄,乃譙縣夏侯氏兩宗年輕一輩中最出眾者。早在曹操徵冀州時,夏侯尚就在虎豹騎中任軍司馬,相當於副校尉,接下來更得大用,封騎都尉。
張紹心想:“夏侯尚?聽上去似乎有點耳熟,但又不是太熟,應該也不出名罷。”
其實這卻是張紹只看過三國演義,孤陋寡聞了。夏侯尚,在正史中可是與曹仁、夏侯淵等人並列“宗室八虎騎”的重要角色。
夏侯儒則笑道:“伯仁隨子桓公子留守襄陽,住在劉表舊日府邸中,或許還能出城宴遊狩獵,不知得有多快活。”
張紹正往溫酒爐裡倒水,聞言不由一怔,子桓公子指的是誰,他還是知道的。
“這麼說,曹丕也在荊州!?”
未來的魏文帝曹丕居然隨曹操南征,眼下正留於襄陽,張紹暗暗尋思:“若能順利建立與徐先生聯絡的渠道,我得將這情報告訴他,別看眼下似乎沒什麼用,但未來,誰說得準呢?”
這頭張紹心有所思,旁邊的夏侯霸也欲言又止,雖然夏侯霸認定武衛營中有同僚要害自己,但絕不可能是夏侯儒這至親,兩家未出五服,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
但,夏侯儒進入武衛營的時間畢竟比自己早,或許可以跟俊林打聽打聽,自家究竟招致誰人仇視?
可還不等夏侯霸想好如何開口,夏侯儒就先站起身來,對外拱手道:“儒見過軍司馬!”
夏侯霸聞言也隨他見禮:“霸見過軍司馬。”
等張紹好奇地回過頭時,卻見一位三旬上下、白麵短鬚的軍官正站在對面的東塾外,連甲衣都是做工精細的魚鱗甲,顯然比夏侯屯長的鐵扎甲更高階。
他朝夏侯霸、夏侯儒一頷首,笑道:“仲權、俊林,說了多少次,自家兄弟,喚我文烈兄即可。哎,今日的風,可真冷,汝等在外宿衛辛苦了,記得多加衣啊。”
旋即便不多言,也不管兩個小輩偷懶,眼睛掃向來路,手則一直握在環首刀柄上。
順著軍司馬的目光望去,一位錦衣貂裘的二十餘歲貴公子,正被兩名曹兵扶著走過來,此人兩股顫顫,莫非是病了?
“看把你嚇的,果然不配做一州之主。”軍司馬鄙夷不已,一手攙住貴公子,推開廳堂的門走了進去,旋即門扉再度從內關閉。
夏侯霸與夏侯儒這才重新坐下,再度談笑起來,雖然都是頂頭上司,但面對平易近人的軍司馬,二人完全不像遇見武衛校尉許褚那般嚴肅、畏懼。
張紹復問:“二舅,從舅,這位軍司馬是誰?”
“在中軍督虎豹騎儀仗宿衛的曹休,曹文烈,相當於許校尉的副手。”夏侯儒說道。
夏侯霸則補充道:“丞相家的‘千里駒’!”
原來此人正是曹操的族子曹休,曹氏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董卓之亂時才十幾歲,卻能承擔起家族責任,安葬亡父棺槨,與門客保護母親逃難到江東。在得知曹操舉兵後,曹休又從吳地千里迢迢地跑到兗州投奔,曹操親口贊他為千里駒。
曹操遂將曹休置於侯府中,待遇與諸子無二,前幾年,曹休年紀稍長,開始作為騎吏,領虎豹騎廝殺,隨曹操南征北戰,後來又進入武衛營任軍司馬,下一步恐怕要外放大用了。
這是夏侯淵反覆叮囑,要夏侯霸必須交好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