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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勢鬥

案牘室的一夜可以說是安慕斯一輩子都難忘的一夜,這一晚上他挨的罵比他這輩子加一塊捱罵都要多。

但有的人不喜歡捱罵有的人天生捱罵聖體,顯然安慕斯就屬於天生捱罵聖體,後半夜夏林睡得呼呼作響時,他一個人披著毛氈子站在視窗三省吾身,慚愧、羞恥的情緒在腦海裡反覆交替,讓他看上去顯得心神不寧。

“當你為人命標註價碼的瞬間開始,你就已經把聖賢書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官字兩張嘴,繁草無二體,亙古無變形,上面的嘴是讓你為聖人佈道,下面的嘴是讓你為百姓伸冤,那一豎便是讓你剛正不阿。”

“你不敢我不敢他不敢,天下就無人敢,拯大魏於水火救黎民於紛亂,不是靠等,等是等不來的公理的,是要靠爭靠鬥。天下之犧牲唯有從吾輩始。”

“死?怕死你讀什麼書,讀書就是為了讓你不怕死,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殺便讓他殺,正義是殺不完的,因為真理永遠存在!殺了一個便自有後來人。”

這些話敲在安慕斯的心上,他感覺自己青筋暴起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心裡反覆有個聲音對自己說:“怕什麼死呢?為聖賢之道、為護衛法度、為黎明蒼生,死又有什麼好怕的?”

於是站在視窗被凌冽寒風吹拂的他,在這個瞬間感覺自己強到可怕。

這眼看天空一角露出了白邊,大雪仍然飄灑,夏林這會兒已經把自己卷得像是個木乃伊睡得昏天暗地,但安慕斯卻早已經在案牘之後潑墨揮灑,他站在那奮筆疾書,洋洋灑灑千字文便已經出現,上頭殺氣騰騰直擊要害,將那王世充說得是一錢不值。

寫完之後,他來到視窗用力的搖晃窗戶:“來人!本官要見河南道指揮使王世充!”

“再不努力就要回家繼承萬達啦……”夏林突然躺在地上突然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句。

安慕斯側過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還在說夢話,於是繼續搖晃起窗戶來:“我要見王世充!”

這會兒終於是把夏林給整醒了,他緩緩坐起來打著哈欠:“哦……是你在叫啊,我做夢一直有人叫我撕蔥,媽的……原來是世充。你口音有點重哦,浙江人啊?”

“杭Z人,怎麼了?”

“沒事了。”

見夏林沒事了,安慕斯就開始繼續在那喊起了王世充,但這天光沒亮的,他真的是叫破喉嚨也沒人來搭理他。

叫了一會兒果然沒人之後,安慕斯就靠在那嘆起了氣來,夏林則裹著羊毛氈坐在旁邊打著哈欠:“別指望了,除了外頭的護衛,三五天這裡是不會有人來的,王世充腦子裡只會在意曾相高相,在他沒理清楚之前,他都不會過來的。”

“那該如何是好?”

“怕什麼。”夏林起身拿了幾本書來當枕頭,裹著羊毛氈往下一躺:“睡一覺再說。”

果不其然他們一覺睡到了晌午,生生是被餓醒了過來,安慕斯揉著肚子坐起來時發現夏林正坐在旁邊吃燒雞,地上還擺著七八個盤子,裡頭的菜都冒著熱氣。

“啊?”

“你啊什麼?吃不吃?”夏林將碗筷遞給他:“後頭那個飯桶裡有飯,趁熱。”

“你哪來的飯?”

“買的呀,我日。你以為誰會來給你送飯?”

這一下又把安慕斯給整迷茫了,但下一刻就見外頭的窗戶開啟了,然後慶春樓的夥計從外頭開始往裡頭遞酒水和一整隻的滷鵝,還說了一句:“兩位客官,這是咱們店裡的招牌,鹽水滷鵝,請慢用,飯菜都已經齊備了,小的就在外頭候著。”

夏林嗯了一聲:“掛在守備衙門的賬上啊。”

“唉,好嘞大人。”

關上窗戶,夏林開始大快朵頤,而安慕斯咂摸了一下嘴,索性也湊過去吃了起來,他是沒想到自己在這關禁閉的狀態下還能吃上這些酒樓裡的東西,感覺如夢似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