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世子的表情再結合他說的話,夏林心中沒有由來的咯噔一聲,這位小公爺的訊息肯定是要比夏林更靈通的,他既然這樣說了那就代表這件事肯定已經是被擺在了檯面上討論過了。
那這可就有趣了。
沒錯,削重騎的確是可以減輕朝廷和百姓的壓力,畢竟這玩意非常貴,貴的令人咋舌。但削重騎的最終結果就只有兩個,一個是中原再沒有任何手段能夠抵禦北方騎兵在平原上的長驅直入,另外一個就是提前逼反李家。
朝堂上應該不會不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但他們還是要這麼幹,夏林的危機意識一下子就起來了。
在上一代驍勇善戰的武將陸續離開朝堂甚至人間之後,新一代的武將大部分都是勳貴,他們不具備跟文官集團抗衡的能力,更沒有跟文官集團抗衡的魄力。
是,養一支軍隊的確是非常費錢的,浮樑這賺了這麼多錢,但這每年下來卻沒有多少盈餘,原因就是有一支重騎兵要養。普通士兵要十個農民來供養,一個重騎則要一百個農民。
削弱兵力之後的確是能夠在短時間內迅速的富足起來,但問題是然後呢?北方的威脅還在,它只是短時間內被淡化了,人家憋著一股勁也想到中原來呢。
還有西邊的李家父子,聽調不聽宣的大家族,上去跟人說要削他們家的軍權,這不開玩笑嘛,本來好不容易把他們家給拆分開了,這麼一來不就又因為外部矛盾給人家黏合在一起了麼?
昏招!百分百的昏招!
夏林坐在那手指一直在大腿上噠噠噠的敲,腦子也在一直不斷的運轉,現在他明白為什麼老郭要去朝堂上鬧騰了,看來這次的事情得不了善終。
不過天塌下來個兒高的頂著,老郭還在就輪不到夏林往前頂,但恐怕李靖那邊就沒那麼好運氣了,現在他人沒了,李家的子嗣說實話也就那樣了,恐怕也拿不出西邊另外一個李家的能耐和魄力,估計這次高句麗那邊可是得興奮到手舞足蹈了。
“估計朝廷想用懷柔之策來對付高句麗,不過這件事恐怕沒那麼簡單,高句麗跟草原的突厥人不同,突厥人剛剛改換王庭需要休養生息,高句麗可憋著一股勁兒呢。”
“還有室韋人呢。”李世子雙手撐在膝蓋上,面色凝重:“北大門若是被開啟了,冀州、幽州兩個養馬地就沒了,山東也會直接露在北方蠻子的腳下。”
夏林聞言沉默許久:“天下三分。”
“四分。”李世子比劃了一個四,憂心忡忡的說道:“朝廷最終必然是要困於長江,可你我都知道,困守南線就只能指望一個襄陽城了,襄陽一破整個南方便無險可守。”
“巴蜀。”夏林補充了一句。
但這句話卻直接把李世子給弄得苦笑了出來:“是啊,巴蜀。死守天塹,北望故鄉,諸葛丞相連夜得從棺槨裡跳出來指著我們罵上三天三夜。”
夏林坐在那笑,然後長嘆一聲:“罷了罷了,隨它去吧。走一步看一步,等發生之後再細細說來。”
沒辦法了唄,除了這樣還能有什麼法子呢。李世子心中也是明白,他仰起頭靠在那面無表情的看著父親的棺槨。
“對了,今日你衝撞了盧承慶,他本就是來試探的,你要多多留心。”
“他?一個世襲爵位的飯桶,我都不帶用眼睛看他的,什麼檔次敢在我面前猖狂。”
雖說這個盧承慶在正經歷史裡頭也當過宰相,但眾所周知就是唐代的宰相有一半都是水相,盧承慶就是這麼個水相,而且是高宗朝的水相,含金量跟太宗朝根本不是一個水平線的,在太宗朝他幹到最高的就是尚書丞,正四品,跟現在的馬週一個級別。
算不得是什麼有能耐的人,夏林還真是不懼他半分,更何況這是在自己地盤上,他有能耐折騰,夏林就有能耐讓他有來無回。
而這會兒盧承慶坐在那面露陰狠,旁邊坐著一個小老頭正輕輕搖著蒲扇,這天兒才剛過完年沒倆月,整這死出說白了就是想cos一下諸葛亮。
但神韻氣度都差了不少,看著就像是個街邊不入流的說書先生。
不過這也都是開玩笑,這小老頭其實是有點東西的,這廝跟小王爺身邊的朱先生算是師兄弟,倆人學的東西就是合縱連橫,跟蘇秦張儀一個師門的那種。
他只是長得猥瑣了一點,不如朱先生器宇軒昂,曾也是想輔佐小王爺,但小王爺嫌棄他長相粗鄙醜陋就給他二十兩銀子打發走了,然後這才輾轉來到了盧承慶的身邊。
“郡公,這有何氣惱,他們越是不將我們放在眼中越好,那夏道生不是打了您麼,您也就忍忍就過去了,只要到時候我們這的計謀成了,他不過就是秋後的螞蚱罷了,到時我等去看他砍頭時大喊冤枉,豈不美哉。”
盧承慶眉眼低垂:“這人恐怕不好對付,上頭有人保他,他殺了崔家的兒子都沒事,如今我等又能如何?”
“當下自是沒有法子,但他不過也就是個二十郎當歲之人,人總歸是有怒不可遏之時。如今朝堂上已經醞釀奪嫡,陛下有四個兒子,雖說大皇子監國,但他到底名義上還是秦王世子。”
“你的意思是?”
“郡公一直以來都與三皇子交好,三皇子……呵。”這小老頭輕笑一聲:“不過是一枚棄子,但郡公知那三皇子是何等人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