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佳麗上了車,剛眯了會眼,睡意正欠濃,說穿了就是還沒進入夢鄉就被一聲咳嗽聲吵醒。
郝佳麗未張開眼,只是微啟眼簾從眼睫毛的縫隙看到了自己座位對面坐下來一個人。
這人是男是女郝佳麗也懶得分辨,反正也不關她什麼事,她就想全身心地投入睡個飽覺,對身外之事郝佳麗毫無興趣。
郝佳麗只瞟了一眼對面的人,然後又自顧自的睡自己的去了。
睡了不下兩分鐘,郝佳麗就聽到了“嘭咚”一聲響,響聲嚇得郝佳麗立馬睜開眼,坐正身子,兩眼驚詫在自己的座位周圍找尋著聲音的來處。
郝佳麗首先看到的是車廂的窗幾邊站著一個男人。
男人的雙手正抓住車窗將車窗往車頂方向託舉卡在窗框的鐵槽裡,這嘭咚聲就是鑲嵌窗玻璃的鐵條與鐵槽摩擦發出的聲音。
郝佳麗聽到這聲音過後就又見開窗的這個男人將雙手伸出窗外,手心朝上接著車窗外飄蕩的雨絲。
接了一會男人的手縮回來,然後用兩手掌互相搓了搓,搓完,男人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自言自語道:“嗯!這麼小的雨,飄進窗內也不打緊。”語畢,男人就轉過身在郝佳麗對面的座位坐了下來。
男人一坐下來郝佳麗就看到。
男人三十五六歲的年級,瓜子臉,一字眉,刀削的鼻樑延伸到了鼻尖,男人的鼻子不大,鼻翼也不闊,秀秀氣氣配他的臉型剛剛好。
就是這個男人的嘴有點寬大,嘴唇沒什麼肉,看上去給人冷漠無情的感覺。
郝佳麗再看這個男人的眼睛輪廓細小,眼線狹長,眼瞼周圍有淡淡的黑影,像描了眼影,不細看郝佳麗還以為對面位置坐下來的是一個女人。
其實對面坐的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男人,郝佳麗還看見了這個男人剪了個三七開的髮型,男人脖子處的喉結如樹上結果子似的杵在他的咽喉中間,這只是僅僅能證明這個男人的男性特徵之一。
男性特徵之二就是這個男人穿了一件灰白色的v字領短袖紗,胸平,胸口的鎖骨有些粗大,像兩根剝了皮的棍子把脖子與身子分開著。
這個男人沒有腹肌,甚至肚皮有點鼓,像是喝啤酒過多的那種肚子,郝佳麗看見男人的短袖下襬塞進他那軍綠色的褲頭裡衣服明顯不夠大,他的啤酒肚都快把他衣服的布料撐開得能他的肚臍眼形狀都若隱若現了:
“這男人像是有了兩三個月身孕的婦女一樣大的肚子。”郝佳麗第一次看見陳巖的時候對自己說。
“一個男人長了個這樣的肚子叫什麼男人!”郝佳麗在心裡不屑初見陳巖時的外貌。
郝佳麗心目中的男人是那種有偉岸的身軀,寬闊的厚實的肩,有胸肌,腹肌,還有手臂的肱二頭肌,五官跟天安門廣場升旗戰士一樣的英俊,這才是真正的男子漢,郝佳麗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就是這款。
像對面坐著的這個男人郝佳麗是連正眼都不想給他一個。
郝佳麗聽到響聲找不到響聲的來處,郝佳麗又懶洋洋地坐下來雙手攏著身子開始閉起眼睛睡覺了,郝佳麗更不想問對面這個男人剛才的響聲出自哪裡。
郝佳麗不是個隨便與人搭訕的女人,她是個有修養的女人,儘管她初中畢業就棄學替早早去世的父親挑起了養家的重擔,但郝佳麗的手從沒離開過書籍,郝佳麗的心一直受著文學的薰陶,郝佳麗比她的同齡人要知性與涵養得多,這是與生俱來與後天的努力分不開的。
與生俱來是,郝佳麗的祖上老祖父清朝初期時在朝為過官,至於幾品郝佳麗不是很清楚,一代一代傳下來記載在家族族譜上的真實資料都被遷徙時遺失了,傳到郝佳麗她們這一代所有的後生崽都知道自己是名門望族的後代就行了。
而郝佳麗的老祖奶奶卻是有根有據的一官家小姐,到郝佳麗的奶奶曹菊英這一代她還是一地主的女兒,家裡家財萬貫,由於解放後土改鬥.地.主曹菊英全家被貶為了貧下中農沒收了全部財產,曹菊英也因為成份不好,後才嫁給郝佳麗爺爺這個目不識丁的大老粗。
雖是大老粗,郝佳麗的爺爺也還會木匠活,替遠近各家各戶做床,碗櫃,書桌等等木製用品,手藝養家餬口是不成問題,但就不該早早得病去世了,丟下郝佳麗的奶奶曹菊英與郝佳麗的伯父、父親和兩個叔叔,其中一個叔叔還是個啞巴。
曹菊英一個女人養不活四個孩子,沒辦法曹菊英就只有帶著四個孩子改嫁,曹菊英一嫁就嫁給郝佳麗現在的爺爺陳戰軍。
陳戰軍的家庭成份真是好,陳戰軍的兩個哥哥全部犧牲在抗美援朝戰場上,陳戰軍是從戰場上撿了一條命回來的。
郝佳麗聽現在的爺爺陳戰軍說起自己的英雄事蹟,郝佳麗才知道他曾在朝鮮戰場上中了敵人三槍,一槍從褲襠穿過去,褲子穿了個洞,人沒事,第二槍讓腰上掛著的行軍用來飲水的軍用水壺擋了一槍,人也沒受傷,可第三槍陳戰軍就沒躲過去。
敵人的子彈從陳戰軍的頭頂擦過去,陳戰軍的頭皮擦沒了一大塊,血淋淋的,傷好了以後,陳戰軍頭頂的受傷處就再也沒長出頭髮來。
這點傷也沒什麼,陳戰軍總算撿了一條命回來,這條命郝佳麗聽爺爺也就是陳戰軍提起說他到最後身上彈盡糧絕時,他把犧牲的戰士的屍體堆住了自己才倖免一死,要不他也會像他的兩個哥哥讓部隊授予一塊“烈士家屬,無上光榮。”的匾額掛在自家門口了。
抗美援朝勝利以後,陳戰軍從部隊復員被安排去了一鋼鐵廠上班,陳戰軍在鋼鐵廠的工作是往鍊鋼爐裡剷煤。
陳戰軍覺得這樣的工作就跟農村種田沒什麼區別,再加上這點工資也養不活家裡的父母妻兒,陳戰軍的兩個哥哥在戰場上犧牲了,陳戰軍的父母年事已高無人照顧,郝佳麗的父親及郝佳麗的兩個叔叔年紀又小,郝佳麗的奶奶曹菊英一個人管不過來,陳戰軍就放棄了鋼鐵廠的工作回到了農村。
回到農村後陳戰軍因為頭頂有疤沒頭髮遮蓋難看醜陋,引來村子裡的小孩譏笑,小孩笑陳戰軍是癩子頭,於是,陳戰軍只好一年四季都戴了個帽子,陳戰軍沒在戰場上戰死,卻怕鄉里鄉親笑死自己,這帽子一帶就戴到了他最後一口氣。
郝佳麗的奶奶曹菊英拖兒帶女改嫁陳戰軍後,也就從這一代起,家裡就一落千丈,世代務農,所謂富不過三代,家裡就開始一代比一代窮,貧窮再加上郝佳麗父親成份不好只好娶了郝佳麗母親陳鳳這個貧下中農的女兒。
陳鳳是郝佳麗外公外婆家裡最小的孩子,算幸運讀了小學,認識幾個字,但她卻是個地地道道的鄉下婦女,鄉下女人的一切惡習她都具備,如:喜歡說人長短,論人是非,勢利眼,小心眼等等。
關於這一點,其實結婚的時候郝佳麗的父親就已發現,但陳鳳成分好,再者郝佳麗的舅舅陳清當時是生產隊隊長,有權,郝佳麗父親為了脫離農村泥腿子的生活硬著頭皮娶了陳鳳為妻。
又由於時逢知青年代,這時候城市的工人大部分都是面向農村招的,比如煤礦工人就需要農村身強力壯的勞力,郝佳麗父親就是娶了郝佳麗的母親陳鳳,然後得到生產隊搶得要打起架來的唯一一個可以進城的招工指標,郝佳麗的舅舅把這指標批給了他。
從此郝佳麗的父親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工人階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