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軍統女少校額手相慶的是,她的那個夾纏不清的屬下李彥,在她幾乎就要絕望的時候,打來了電話!
電話是李彥從太原火車站、打到富華商貿公司的,接電話的是情報二組的學生兵聾子。
王穗花的這個富華商貿公司,位於太原城西的水西門附近,一棟臨街的民宅小樓裡,在進門後的一樓有一間辦公室,後面連線著倉房。這也是軍統山西站情報二組的聯絡地點。那部電話,就設在倉房內。
由於是在火車站打的電話,李彥在電話裡只用暗語說了幾句,目的是告知二組,自己從文城回來了。接電話的小龍(聾子是他的綽號)相當激動,他知道組長這兩天正發瘋般地等待李彥以及那對夫妻特工的訊息,他用王穗花交待了上百遍的話語告訴李彥:立刻來富華公司,如有特殊情況無法在公司碰頭,則必須回到自己家中待命並電話告知,在未接到新指令之前,嚴禁離開太原。
放下公用電話的同時,李彥就知道出事了。電話裡二人不方便多講,但聾子的情緒極不正常;李彥想:應該不是安全問題,如果暴露了,這小子就不會好整以暇地守在公司裡等電話。李彥一邊若無其事地走出火車站,一邊飛速地思索著。
他決定不去富華公司。自己的家就在火車站附近的首義門街,而富華公司則在很遠的水西門;這幾天,沒命地往返奔波於文城與太原之間,軍統中尉疲憊骯髒得像一條流浪狗,他要先去附近的一家老字號浴池,泡個澡搓個背,最多也就是耗費一小時,然後再打電話。
不料,這熱水澡一泡,李彥就過了時。舒舒服服地搓了個澡,他竟然在浴池的床榻上睡了過去,一覺醒來,已是兩小時之後的晚飯時間了,神清氣爽又飢腸轆轆的軍統中尉,索性又叫跑堂的去浴池斜對面的一家刀削麵館,叫了一份外賣:一碗潑了紅油的驢肉刀削麵,一碟老醋海帶絲花生米,稀里呼嚕吃完了,這才愜意地更衣起身。
街上已經亮起了路燈。李彥就用浴池門口的公用電話,再次打通了富華公司,不料,這一次,接電話的聾子聲音裡已經帶了驚惶,一再追問他為什麼沒來公司,並要他立刻回家,哪也不許再去。
李彥意識到有些不妙,他剋制著緊張和急慮,走到自己家附近的時候,放緩腳步打量了四周許久,左鄰右舍已經點燃了燈火,唯有自己家是漆黑的。見沒有什麼異常,李彥才躡手躡腳地走近家門開啟門鎖;關上門之後,他也沒有馬上開燈,而是透過窗子向外又觀察了一會,這才吁了口氣放鬆下來。
“你跑到哪裡去了?”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驀地在黑暗的屋子裡響起,李彥被嚇得幾乎靈魂出竅。但他馬上就意識到,這個冷冰冰的女聲,出自自己的女上司!
“組……組長?”軍統中尉的問話不由自主地有些哆嗦,已經適應了黑暗的他,依稀看到自己的床邊坐著一個人,那應該就是王穗花。
“開燈。”女上司沒有動,但低沉而威嚴地命令道。
李彥開啟了屋裡的電燈,看見了白裡透紅的女上司,正滿臉煞氣地瞪著他。
“組長,你、你咋進來的?”
問過了這句話,李彥同時就自己給出了答案:軍統女少校想要進一座民宅的門,實在是簡單之極。
“你跑到哪裡去了?為什麼不立即到公司?”
“我……吃了個飯……”李彥不敢說自己泡澡搓背的事。
“你過來。”女上司低聲喝道,身子卻依然一動不動。
李彥磨磨蹭蹭地走到距離王穗花三尺遠的地方站住,眼睛賊溜溜地盯著對方,他預感到,自己沒有按照命令速到富華公司報到,可能誤了重要的事。
女少校站起來,走到與屬下近在咫尺的距離,盯著他的臉孔,她立刻嗅到了屬下身體泛出的洗浴的氣息,在冬天的傍晚,透著一股清新,還有些芳香。
“你他媽的在這個節骨眼上去洗澡了?!”王穗花怒不可遏地一把揪住對方的大衣領子,另一隻手就扼住了他的喉嚨。李彥根本來不及抵擋,瞬間就被制服,他感到喘不過氣來,嘴裡想求饒卻咳嗽起來。
軍統女少校將屬下折磨了片刻,才猛地鬆開他,後者狼狽地弓腰逃開兩步,劇烈地喘息咳嗽著。
“你知不知道我等你們已經快等瘋了?!你知不知道鬼子弄出個該死的風計劃?!你知不知道站長差點生吃了我?!你他媽的卻有心情跑到澡堂子裡去逍遙——”王穗花憤怒地低聲咆哮著。
下午,接到李彥在火車站打給組裡的電話,聾子馬上就打到了位於侯家巷的軍統山西站,他並不知道組長此刻是否在那裡,幸運的是山西站的人很快就找到了王穗花,而王穗花也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跑回了水西門。不料,她和聾子足足等了兩個小時,也未見李彥的身影,女少校決定自己去李彥的家,留聾子在富華公司繼續守候。
此刻,李彥雖依稀聽到王穗花說出的鬼子的什麼計劃,但來不及細想,他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女上司的站位,提防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再撲過來,一邊開始解釋自己為什麼要先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