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埔軍校武漢分校槍械科出身的吳子健,對槍支武器的熟諳自不待言,但是當敵工隊長詳細問起的時候,他還是沉吟了片刻——是啊,買什麼槍呢?反夜襲之戰失利後,全營清點武器的結果還是令人欣慰的,絕大多數指戰員都保有了自己的配槍,這也充分證明了林師二營過硬的軍事素質。而透過這次惡戰,二營暴露出的最大的武器軟肋,當屬輕機關槍數量的不足!
全營四個連,只有六挺捷克式,從偽蒙軍手裡繳獲的兩挺大正十一式輕機槍也就是歪把子,戰鬥中還損失了一挺;而據裝備這兩挺日本機關槍的7連官兵反映,該槍在實戰中用起來很彆扭,遠不如捷克式得心應手。
“那就首選輕機關槍吧,捷克式,看看有沒有把握搞到?”
思忖一番後吳子健下了決心,儘管他知道即便能搞到,而捷克式輕機槍在地下軍火黑市的價格一定也相當昂貴。
肖俊平點點頭,關於反夜襲之戰的總結,他從5連長李天林那裡也聽到了不少,後者同樣提到了輕機關槍數量不足的問題;僅以河口村為例,村頭有馬克沁工事,山口上也有兩個重機槍工事,裝備的是日本九二重機,火力是足夠強大的;但是移動便捷的輕機關槍顯然不夠用,每當在防線的某處發生危情的時候,輕機槍的需求得不到保障。
“還有,魏鑫他們這次對日本人的歪把子罵不絕口,我最早在旅部看到過繳獲來的這種機關槍,但沒有試射,所以不知道它竟然這麼難擺弄!可是我就不明白了,是7連他們開不了洋葷、還是這槍確實有毛病?日軍難道用起來也不得勁嗎?你這個日本通,能不能給咱們解釋解釋?”
肖俊平一邊凝神聆聽副營長的疑問,一邊就回憶著自己所掌握的有關資料,然後答到:“7連長他們應該是所言不虛。我有個印象,日本陸軍在近年已經有意識地更換了輕機關槍的裝備,在他們的常設師團裡,大正十一式因為口碑不佳大部分被淘汰掉了,甩給了二線的特設師團;而主力則重點換裝了九六式輕機槍。”
自從參加了紅軍,吳子健就很少再接觸得到比較先進的新式輕武器,敵工隊長提及的九六式機關槍,正是在大正十一式被日軍官兵普遍詬病後,軍方下決心換裝的。而吳子健對九六式,則是隻有耳聞、從未謀面。不過,思維敏捷的八路軍副營長,還是迅速做出了聯想,他一拍桌子嚷道:
“怪不得!咱們這兩挺歪把子,可不正是從偽蒙軍騎兵那裡繳獲的嘛!還有,連山他們騎兵連在河口村夜戰偷襲日軍後隊的時候,曾經親眼看見日本人架設在地上的輕機關槍、槍口前面竟然插有亮閃閃的刺刀。連山前幾天曾經專門找到魏鑫,研究了7連還剩下一挺的歪把子,發現根本沒有插刺刀的裝置。魏大個子還笑話連山當時看花眼了。這麼說來,騎兵連看到的插著刺刀的輕機關槍,說不定就是你說的九六式。”
敵工隊長其實也未曾見過日軍的九六式機關槍的真身,所以聽吳子健這麼說,一時未敢確認。
“這小日本兒,心眼夠他媽多的,竟然在機關槍上插刺刀,那顯然是為了預防子彈打光的時候有敵人撲上來的。可是,槍口前插了刺刀,不影響射擊的精度嗎?”吳子健咂摸著自言自語,眼神顯得有些遊離。
最終還是肖俊平將話題拉了回來,他問副營長如果能夠從黑市買到捷克式,打算買幾挺?吳子健不禁哈哈一樂,說還是先找到渠道再看吧,只要二營出得起價,能搞幾挺就搞幾挺!
“不過,肖隊長,你得心裡有數,你們去文城首要任務是建立情報站,至於買機關槍的事,屬於摟草打兔子性質的,一切以情報工作為重!”吳子健表情嚴肅地叮囑著:“還有,特別要留心上次發生在文城的襲擊日偽維持會的事件,儘量查清是何方勢力發動的襲擊,如果有可能,我們可以接觸他們,爭取與他們聯手抗戰。”
八路軍的副營長惦記著文城襲擊事件的時候,坐鎮文城的日軍特務機關長小島正雄,則已經開始了對藍衣社分子的暗中搜捕。
小島正雄剛剛收到了來自天津陸軍特務機關的密件,那是在華北方面軍司令部的協同要求下,天津機關長親自命令手下整理出來的有關平津地區藍衣社的資料,對其內部組織結構、人員特點、行動規律均做了較為詳盡的記述;小島正雄可謂如獲至寶。
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統計局,簡稱軍統——這是今日藍衣社在支那軍政府裡面的正式稱謂。仔細翻看著一頁一頁的密件,小島正雄對這個神秘反日組織的雛形,總算有了比較系統的認知。再聯想到此前關東軍在大同的特務機關提供的情報,藍衣社的山西分支也逐漸在他腦海裡有了清晰的模樣。看來,一個名為軍統局西北區的機構,坐落在陝西的西安,而這個西北區在山西建有分支:山西站,並且就隱藏在太原城內,該站應該也由行動組和情報組構成。
最揪心的是,已經有破獲的情報表明,軍統局山西站前一時期向南同蒲路沿線城鎮派出了情報組,有可能以刺探瀨名師團情報、破壞後方治安為主要目的。而聯想到發生在文城的一系列反日事件,幾乎可以斷定,藍衣社的這個情報組,滲透到了文城城內!
火車站貨場那個名叫周怡的女人死掉了,追蹤因而夭折;周怡背後的神秘經商男人,則至今不見行跡;在市政廳打響一通亂槍的殺手,只給現場留下了一堆毛瑟*的子彈殼!事到如今,唯有剛剛發生在支那特務隊長孟龍生新居門外的兇殺案,有著相對詳實的線索。
關於孟龍生的新居,這個地痞頭子最終在自己的逼問下說了實話:難為這個從來沒有過一寸私宅的傢伙,竟然打著抓反日分子的旗號、堂而皇之地奪佔了一個昔日富商的深宅闊院。真是無法無天又膽大妄為!
不過,眼下正是用人之際,那個捲了金銀細軟跑路的文城富商,在自己看來,簡直毫無價值;而孟,則是可以替自己、替帝國陸軍衝殺在前的狼狗。對狼狗,是可以允許它偷幾根骨頭的。
小島正雄親自到孟龍生的新居“參觀”過,平心而論,這個地痞之家的闊氣程度,已經超過了帝國陸軍中層軍官的生活水準。當然,滿眼望去屋子裡的種種簇新陳設,也都是從民間強取豪奪而來。特務機關長甚至一度難以抑制地心生妒火了:從前一無所有的市井流氓,憑什麼一下子擁有了這一切?!
“你聽好了,孟!”最終小島正雄選擇了漠視,畢竟現在不是計較閒事的時候:“你的這處來歷不明的宅院,在很大程度上是不合規矩的,你身為帝國陸軍特務機關的下屬,這樣做大大有損皇軍在支那平民中的形象!但是,今天我網開一面,允許你暫時居住在這裡;接下來,你要帶領你的特務隊,迅速查明在門外行兇的兇手!否則,皇軍將毫不留情地收回這處宅院!”
孟龍生雖嚇得魂不附體,可一看到事情還有緩,頓時猶如雞啄米一般地拼命點頭答應,嘴裡發出一疊聲的嗨咿嗨咿。很快,特務機關長就指派給他具體的行動:支那特務隊暗中押護著那家瓷器店的小夥計,到文城的街頭巷尾不間斷巡視,力爭讓瓷器店小夥計在人叢中、發現那個在鑼鼓巷裡與他搭訕的騎腳踏車男人。
與此同時,小島正雄則派出一個精幹的便衣分隊,從腳踏車方面入手搜尋線索。文城即便是南同蒲路上的繁華城市,但在眼下,腳踏車仍然要算是不為多見的奢侈品,保有的數量有限,會騎腳踏車的人,更是寥寥。
佈置好了對藍衣社分子的追蹤行動,小島正雄立即帶著特務機關的又一個便衣分隊,出城直奔了文城南郊——按照旅團長少將給他的最新指示,他將親自帶人在南郊選擇秘密抓捕慰安婦行動的臨時中轉地點。
經過手下人近期對文城以南方圓幾十裡地方的摸排,特務機關長快速篩選之後,敲定了一處孤零零的民宅。
這處民宅位於文城東南方向的荒原之上,距離文城南門的直線距離大約二十里左右,如果使用汽車,從這裡開到文城東郊的小榆樹山山口,也就半個多小時的車程。整座民宅被一圈木柵欄圍成了一個院落,院內分為兩部分,一為三間土坯為主建造的正房,另一為幾丈開外的木頭搭成的兩間小偏房。小島正雄的手下早已經觀察清楚,正房內居住著一家四口,一對年輕夫婦帶著一個還不會走路的男嬰,以及一個推測為年輕夫婦長輩的的老婦人。偏房內裝的則是糧食和務農的工具雜物。
在這院落之外不到十丈遠,有一大片開墾的農地,應為院落主人所有,透過尚未融化乾淨的殘雪,可以看到壟溝上砍掉的去年栽種莊稼的根莖茬口,那是高粱和玉米。
由這個院落向四周輻射很遠的地方,都看不到人煙,顯然,是個絕佳的隱蔽中轉慰安婦的臨時落腳點。小島正雄決定立即佔據之,將男主人以及老婦人殺死轉移,留下女主人和她的嬰孩作為對外掩飾。
災難,頃刻間降臨在這處原本安靜祥和的宅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