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王六悽悽慘慘拋家舍業跑到長安隱姓埋名,可他到底是個不會人事的廢材。
到了長安沒有生計,他也聰明知道這樣坐吃山空遲早得餓死在長安,可亂世裡要求個活命的路,不靠過去的親人,他又有幾兩好肉讓別人剝。
不得已又想到了歪路上,拐了那逃難的孩子,賣給人家做奴僕童養,一開始還不敢在長安發賣,都是託人弄往外地,這黑路一走著實也能活人,沒半個月就聚攏了一幫汙爛,專門幫他處理這些事情,他自然又坐了掌櫃,一門心思尋找更大的銷路。
人有三樣事改不掉,食色性,偏偏這位公子哥曾經也是頂層的人物,下半身的毛病縱然逃難也改不了了,雖然只敢去平康里這樣的地方,可偏偏就是這樣的地方,能結交的人物也不是一般的多。他有路能搞來孩子,加上出身世家明白那些大族裡的勾當,一來二去結識了一位管家,這管家也不知道名姓,更是連長相都不知道,每個月找他要幾個孩子。
粗略一算,半年進了百八十個,這麼小的長安城,這些孩子偏偏就像進了漆黑的袋子,再沒有人見過他們。
唯一能肯定的是,這些人絕對沒有出城。王六再怎麼混帳也知道這事絕對要打足十二萬分的精神,那百來人不可能就消失,一點聲息都沒有。
可憑他的能耐,一時間竟連賣的孩子七轉八轉落到誰的手裡都說不清了,有一次交貨他實在忍不住問了一句,被人家好大一個嘴巴子,連連告饒才保住了性命。從此他再不敢輕舉妄動,進不得出不得,那要貨得人胃口卻越來越大,十月份竟然讓他找六十個孤兒。
一次抓六十個,神仙也知道不可能瞞過城衛司,可偏偏城衛司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王六知道自己惹了大禍,不找出根源來自己總有天死得不明不白,明察暗訪無果,有天早起看見城裡抬夜香得糞車,這位少爺竟不顧惡臭,一頭鑽進糞桶裡撈了半天,果真從裡面撈出兩具死孩子的屍體。
王六駭得面無人色,知道自己這些天的錢沒白拿,全都是這些孩子的命和他自己的命換來的。
有心想就這麼拋家舍業再跑一回,可天下之大,除了嶺南還有哪裡能有他的容身之處?咬牙蹲在城內,惶惶不可終日。去平康坊的日子越來越多,花銷也越來越鋪張,做事也越來越沒有謹慎的念頭。
於是這一不小心就被有心人抓到了頭緒,姜慕白的一個親隨隨便一問,竟然就得了準確的訊息,將他王六的底細抖摟的乾乾淨淨。
所以這事兒怪誰呢,只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他王六不知道擔當兩個字怎麼寫,於是就吃了這頓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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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慕白坐在地上畫線,亂七八糟的糾結在一起,還是旁人怎麼都看不懂的圖案。
所以這事兒是怪誰呢,刺史府和我們家是兩敗俱傷,只有你小子渾渾噩噩混了個肚滾肥圓,世上如果有這樣的好事,旁人豈不都是傻子,全都餓死了。
姜八打探的越多,就越知道那王胖子醉生夢死的狀態,已然是得過且過,不知道該何處可去了。
姜慕白心裡冷笑,他本來還想捉了他送回河州的做一張殺手鐧的,可現下里想想這人說不得還有大用,乾脆只叫姜八千萬不要跟丟了,又救了一個難民漢子的全家老小,讓他去接近這個王六。
姜慕白心裡也很好奇,那買了這麼多孩子,又放在院裡包吃包住是為哪般?直到他也得到訊息說城裡總有死孩子用糞車運出去,這才明白過味來,有人說不得要在長安城搞事了,眼睛一睜一閉,又在地上多畫一條線。
嶺南的馮盎送他的兒子進了長安!
大事就這麼多,該有動作能有動作的也就這幾樣,自己目前該在乎,好像不是王六這人的去向,而是馮盎用兒子當人質送進長安,有多少人會透過這條線去找李二的麻煩。
世上的事虛虛實實,好好的嶺南王不做,偏偏送長子入長安為質,李二莫非一時半會在這個時候能打到嶺南去?
怕是為質不算真話,更多的還是來探長安的虛實。他馮盎也算出身名門,常有人勸他,公坐擁二十州,何不加封為王?這人估計看不上一個王字,或許就是那種騎驢看馬的人物,最終是沒有稱帝,但叫他太把李二當回事?怕也不見得。
這位廣州來的土皇帝送了兒子進京,李二好生款待不說,更重要還有什麼人能搭上這根線呢。
山東大族?用腳底板想他們也不會去支援一個嶺南王,最有可能打交道的還是那些沒當成太子的皇子。
當然,還有已經涼了一年多的李建成。
各種各樣的猜想在姜慕白腦子裡亂轉,他不想去惹這個腥臊,可命運冥冥之中已經讓姜家和這條線串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