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陸映泉離開房間之後,雲瑤便走到門口,關上房門,張開手掌,露出裡面的小紙團。
因為太緊張而讓手心微微滲出細汗,紙團也已經有點被浸溼了。雲瑤將紙團展開,鋪平在桌上,墨跡因為汗水而微微暈染開來。
字跡有些糊,卻不影響辨認,雲瑤不過掃了一眼,就認出紙條上寫著什麼——
月中天,北偏門,顧。
短短的七個字,卻讓雲瑤的心中湧現出一股狂喜。
看到那個“顧”字的瞬間,就好像是原本冰封的河水,突然間破了一道口子,河面的堅冰硜硜地碎裂,露出下面溫柔而靜緩的清流。
這宮裡,她就認識一個姓顧的人,那就是寧國的大將軍,顧清銘。
雲瑤盯著這張紙條出神了許久,心緒久久不能平靜。狂喜過後,接踵而來的便是疑惑和憂慮。
她從未見過顧清銘的字跡,所以並不知道這張紙條究竟是不是顧清銘寫的;若是有人藉著顧清銘的名義想要陷害她,那該怎麼辦?
思及此,雲瑤從桌上倒了一杯茶水,將紙條放在水中泡爛,等紙條軟爛的時候,再撈出來,揉個稀巴爛,根本看不出原來的形狀和字跡,她這才放心地將茶水倒掉,將爛紙條扔在院子的樹下,然後用泥土掩映著。
映泉提著水桶回來的時候,雲瑤已經恢復如常,面色沉靜地坐在桌邊,手中還拿著一雙鞋墊繡著。
“呀,雲瑤,沒想到你繡的鞋墊也這麼好看,繡工跟見玥不相上下了。”陸映泉看到雲瑤手中的鞋墊,便驚喜地開口說著,“你什麼時候繡的?我怎麼都不知道?”
“這幾日你整天喊困,睡的早,當然不知道我什麼時候繡的。”雲瑤笑了笑,“你不是說中公領的鞋子不跟腳麼?我給你繡個鞋墊,穿起來也就舒服些了。”
“雲瑤,你真好。我原本還想著湊合著穿,等下一次領份例的時候再跟中公的人說說呢。”陸映泉一聽雲瑤這鞋墊是繡給自己的,臉上便佈滿了喜色。
“中公的人都是月姑姑的心腹,你跟她們說太多,月姑姑難免又要嫌你多事,沒準還得找機會挑你刺兒。”雲瑤嘆息著搖頭,手中的活計卻沒停,“要是咱們自己能想辦法解決,便不用看她們的臉色了,這樣多好。”
“還是你想的周到。”陸映泉十分贊同地點點頭,說道,“那我先去洗漱,洗完了我去給你打水。你總是這麼幫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才好。”
雲瑤笑著沒有說話,她想著,映泉大概已經忘記了兩人昔日的淵源。
不過這也不奇怪,昔日的陸映泉是典客之女,千金小姐,生命中來往過客眾多,哪裡會記得她這個默默無名的小人物呢?
一邊繡著鞋墊,雲瑤的心裡卻還是惦記著方才那張紙條。
這整個宮廷,知道她曾和顧將軍有交集的人並不多,除了她自己和顧清銘,便沒有其他人知道。就連陸映泉,她也不曾告訴。
如此說來,應該沒有人會假冒顧清銘的名義來約見她吧?
更何況,紙條上的字跡剛毅雋永,一筆一劃無不透著強勁的力道,收筆處又帶著些微隱忍的雅緻,就像是顧清銘給人的感覺一樣。
都說字如其人,那麼這張紙條……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已經有了判斷,雲瑤在心中做了決定。
洗漱完畢之後,陸映泉嚷著困了,便躺在床上睡了,雲瑤難得沒有再繡鞋墊,也早早地滅了燈,爬到床上,閉上眼睛休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旁邊陸映泉的呼吸聲逐漸變得均勻,偶爾夾雜著微弱的鼾聲傳來。
雲瑤知道,陸映泉已經睡熟了。
她悄悄地起身,穿好衣服,輕手輕腳地開啟門,走了出去,然後反手合上了門,四處看看,見四野無人,便悄悄地朝著掖庭宮的北偏門而去。
月上中天,樹影斑駁,剪影幢幢地投散在各處,牆角根,或者回廊裡。
雲瑤藉著樹色的掩映,穿行在這漆黑的夜色裡,嬌小的身影被濃密的樹影遮擋,根本看不見人。
夜風微涼,伴隨著熟悉而清澈的棠梨花香,越往前走,香味越濃,而云瑤的心情也越緊張。
忽然間,一股灼熱的氣息靠近,手臂從雲瑤的背後伸到她面前,將她攔腰抱起,在她還沒來得及驚呼的時候,另一隻手便輕輕地捂住了她的嘴。
“是我。”顧清銘的聲音低沉而溫潤,簡單的兩個字,便讓雲瑤安了心,緊繃的身體瞬間放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