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我還沒有察覺,只是以為自己是單純地討厭一個人,直到後來有一天……”他停頓了一下,很快又接著道:“父母都不在家,傭人在樓下打掃,她一個人闖進了我的房間,我看著她臉上得意的笑容還有她手裡穿著紅裙子的娃娃,有一種想法打破了所有的界限湧上腦海。”
蕭落忍不住回頭,對上了他的眼睛,黑暗裡,他的眼睛依舊明亮。
“她對我完全沒有防備,站在陽臺邊上時還在對著我笑,我看著她臉上的笑容,伸手奪去了她的洋娃娃,並試圖將她推下陽臺,她似乎感覺到了危險的存在,大哭著抱住了我的腿。”
易澤然的聲音戛然而止,安靜的房間裡傳來他沉重的吸氣聲,良久他的大手落在了蕭落的髮間,“樓下傳來傭人的腳步聲,我害怕極了衝她大吼大叫著,並試圖擺脫她的糾纏,她哭得很厲害,但一直到傭人跑上陽臺都沒有鬆開手。”
“從那以後她就成了我的敵人,我愛上了那種捉弄她時那種快樂的感覺,我扔掉了她所有的玩具,剪壞了她所有的衣服,試圖將她所有的痕跡從家裡抹掉,父親察覺到我的不對勁,把我從家裡趕了出來。”
易澤然的聲音有些抖,“那時的我極端地憎恨著世界,我恨那麼奪走我一切的小女孩,也憎恨著我的父親,進不了家門,我就想盡一切辦法去學校找她的麻煩。”
“她或許永遠不知道自己在學校收到的那些情書,遭到的騷擾是因我而起,但父親查到了,他很生氣,把我送去了全封閉的學校,那裡啊……”
蕭落捂住了他的嘴唇,“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說了。”
易澤然搖搖頭,堅持著繼續說下去,“其實我已經忘了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模糊地記著每天都很累,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累到彷彿每時每刻都在被人撕扯著,我害怕了,我屈服了,哭著去求父親將我放出來,可是……他卻沒有答應。”
蕭落抱住了他,烏黑的眼中有亮光閃過,他撫上她的眼眸,指尖沾染了溫熱的液體,“那時候我就發誓,如果誰能夠把我放出來,我一定會用一輩子對她好。”
“是蔣玉筱把你放出來的,是嗎?”很不可思議的猜想,說出來時蕭落都被自己的想法驚到了。
“是的。”易澤然點了下頭,“她偷了父親的印章把我從那個生不如死的地方解救出來了,她說她相信我是個善良的人,不然早在八年前就會將她從房頂推下去。”
他弓起身子將腦袋埋在了她的肩窩,聲音壓得厲害,“我開始學著變好,偷偷看了心理醫生,撿起荒廢的學業,考上了M國最好的學校,再也沒有找過她的麻煩,只是總是會忍不住想起她說我是個善良的人時的表情,太頻繁地想起,最後將那一幕刻在了腦海裡。”
“真正意識到自己愛上了她是在大三那年,那年母親突然病重急需一大筆醫藥費,母親的朋友輾轉找到了我,可是那時我只是個勉強養活自己的窮學生,根本沒有任何餘力救助母親,走投無路下我回到了易家。”
說到這裡時蕭落明顯感覺到易澤然的情緒有了波動,“那天下午陽光很好,她穿著紅裙子在院子裡跳舞,蔣姨站起視窗叫她的名字,她應了一聲就蹦蹦跳跳地跑進了房子。她一點都沒變,和童年的那個小姑娘一樣,愛穿紅裙子,喜歡在花叢裡跳舞,走路時總是一蹦一跳,快樂得像個天使。”
“很遺憾,當我喜歡她時她已經有了心上人,大學畢業後她如願地嫁給了自己的如意郎君,而我為了照顧母親,和父親定下賭約,回到了中國接管CY。”
後面幾句話,他說的很快,幾乎不摻雜任何私人感情,但蕭落卻聽得心臟揪成一團。
怪不得他可以像個紳士一樣耐心地等她慢慢放下心裡的人,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愛而不得的痛苦,也只有經歷過的人會知道時間可以磨平一切傷痕。
她再沒有資格嫉妒蔣玉筱,甚至還要感謝她,感謝她用善良拯救了一個走在懸崖邊上的少年。
易澤然緊緊抱住了她的腰,失落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尋求安慰的孩子,“我承認見到你的第一眼,我無法控制地想起了她,但後來,你們再沒有任何重合的地方。”
一個是養在溫室裡的花朵,繼承了春天所有的美德,溫柔、善良、寬容、優雅……
一個是長在沙漠的仙人掌,渾身都豎起了尖刺,貿然接近只會被扎得滿手是傷,只有耐心地一寸寸貼近,才會驚喜地發現原來仙人掌也會開出美麗的花朵。
蕭落撐起身子吻上他的唇角,額頭抵著他的額頭輕聲呢喃,“對不起……”
對不起,我不知道原來你所擁有的光明是經歷過無數次煉獄的折磨得來的。
易澤然伸出手掌覆上她的眼睛,反身將她困在身下,唇溫柔地落在她眼睫上,感受著她眼睛輕微的跳動。
蕭落撥開了他的手掌,主動吻上他的唇瓣,像是遲鈍的初學者,一下下試探,一寸寸地攻佔。
吻到最後兩個人都是氣喘吁吁,蕭落烏溜溜的眼睛盯著他,嘴唇開合輕輕道:“多慶幸,後來遇到你。”
易澤然將她抱在了懷裡,嘴唇緊緊貼著她的耳朵,“落落,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