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和他通話。”蕭落機械地重複著這一句話,眼睛掃過黎菁譏誚的臉蛋,偏頭看向守在門邊的黑衣男人,“告訴他,我要和他談談。”
男人面部肌肉抽動了一下,低頭遲疑地看了眼螢幕中狂笑不止的袁牧,猶豫地拿出口袋裡的手機,卻始終沒有撥通的意思。
“呵~”蕭落喉嚨裡發出一聲嗤笑,仰頭重新倒在積滿灰塵的地板,耳邊亂糟糟的,有腳步聲,也有女人低聲啜泣的聲音。
黎菁站了起來,挺直脊樑高高地俯視著她,瞧著她臉上灰敗的表情忽而一笑,偏頭衝黑衣男人使了個眼色,“替她撥通電話,我倒想知道,事到如今你還能做出什麼讓我刮目相看的事情。”
電話撥通,蕭落抓住旁邊的桌角重新坐了起來,螢幕裡男人筆直地站在窗前,白熾燈照得她眼睛昏沉,入耳的聲音卻格外清晰。
“林小姐,別來無恙?”
蕭落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混雜的灰塵進入鼻孔,原就不順暢的呼吸更加憋悶,她低頭咳嗽起來,半晌才氣喘吁吁地接上話:“我什麼時候能回去?”
袁牧倏然笑了,笑聲清亮,聲音也清脆如十八九的少年郎,“等易澤然過來接走蔣玉筱,我便放你走。”
“我希望袁先生能夠說話算數。”蕭落平靜地垂下眼瞼,準備切斷電話時那邊陡然傳來袁牧提高了音量的詢問聲:“你不問一下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嗎?”
蕭落仰頭,看著螢幕裡空洞洞的視窗,心裡也像被人硬生生挖了個大窟窿,她扯起唇角,臉上的笑比哭還要難看,“不就是要讓我看看我那男朋友是如何和蔣玉筱舊情復燃的嗎?”
不知怎地,忽有淚從眼眶掉下來,一大顆砸到唇畔,蕭落抬手摸了去,沉著聲音繼續道:“我林蕭落是個自私的人,不會為了段感情尋死覓活,袁先生今天的辛苦謀劃可能要白費了。”
袁牧轉頭,格外俊美的臉正對著鏡頭,那深藍眸子裡的笑意如沙漠中陡起的風暴鋪天蓋地席捲而來,“想不到你竟是如此聰明的人,那我就邀請你一同看這場好戲吧。”
電話切斷,整面牆都是袁牧放大了的笑容,那笑容太詭異可怖,叫每個入了眼的人都止不住汗毛直立,神經緊繃。
蔣玉筱已經哭不出來了,靠在門邊死死地盯著袁牧,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兩片唇上都是暗沉的血跡,有幾滴落在胸前的白裙子上,星星點點,如悠然綻放的紅梅。
袁牧施施然地走向蔣玉筱,像歐洲城堡裡紳士的王子一般將人從地上抱了起來,扯破的裙襬還連著裙身,孤零零地飄蕩在空氣中,袁牧將她放在了沙發上,躬身拿出紙巾替她擦拭唇畔血跡,眉眼與動作都溫柔到極致。
蔣玉筱心中的恐懼已經達到極點,面色漲紅,瞳孔張大,嘴唇哆嗦,兩隻纖瘦的胳膊擺動起微小的弧度,不像掙扎,更像是暴曬在陽光下奄奄一息的魚,拼盡最後一絲力量甩起魚尾。
黑漆漆的窗外有光影浮動,接著便是急促的敲門聲,袁牧把沾滿血跡的紙巾放在桌子,不緊不慢地站起來。
黑色制服的強壯男人推門進來,滿是橫肉的面部抖動著,神色倉皇地跑到袁牧面前,眼神不安地掃過窗外刺眼的白光,“老闆不好了,易正浩親自帶著人找來了。”
“易正浩?”袁牧神色一凜,眼神複雜地盯著身後躺在沙發中瑟瑟發抖的女人,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握成拳頭,再回頭時他臉上已經全是狠厲,“告訴他,要保證蔣玉筱的安全,只許易澤然獨自過來帶人。”
蕭落緊緊地抱著桌腿,心跳隨著畫面的切換越來越急促,袁牧就像只餓急的野獸,渾身都透露著暴虐的氣息,而她則是他利爪之下的獵物,只要輕輕用力,她便死無全屍。
袁牧一共抓了她三次,前兩次她都平安無事地離開,但她並不會因此放鬆警惕,這個男人的目的性太明確了,目的達成便走得乾脆利落,一旦有人破壞了他的計劃……
蕭落死死地盯著螢幕裡袁牧陰沉的臉,她實在難以相信一個失去了理智的人會輕易饒過她,更何況房間裡還有個很她到極點的女人。
易澤然——她在心裡輕輕念出這個名字,心中感情翻滾苦澀得厲害。
時間如爐火中的小炭塊細細地燃,蕭落則成了火上的螞蚱被翻來覆去地烤,袁牧折身坐在了大廳中央,手裡端著盛滿血紅的酒杯悠閒地品,而蔣玉筱受不了這詭異的氣氛,從沙發上跳了下來,連滾帶爬地朝門口跑。
拖沓的腳步聲像被人施了咒語一般在安靜的房間裡不斷放大再放大,一直吵得蕭落腦袋快要炸掉,那聲音才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