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落愣了一下,沒頭蒼蠅似地四處看了一週,然後轉身看向盡頭處的房間,門縫正好對著火爐,從她的角度可以看到燒得正旺的火苗,喉嚨像是被火燒了一樣,說句話都十分艱難。
“你的意思是文枚這麼瘦其實並不是體質原因?”她往前走了一步,大大的眼睛裡寫滿不可置信,“而是因為她得了某種疾病?”
對於蕭落質問的語氣,陸寒川突然沒了解釋的力氣,只徒勞地點了下頭。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文枚她還懷著孕,如果真的檢查出來什麼問題,後面的治療又該如何進行?”蕭落的情緒有些激動,可對著陸寒川死水般的臉她又沒了力氣爭辯,垂頭喪氣地蹲在了原地,嘴裡反覆重複著那句話。
陸寒川也跟著她蹲下去,“我能理解你為她著想的心情,可正是因為你擔心她,愛護她,所以更要勸她去醫院走一趟,如果沒有任何問題,我們就可以圓滿地度過這個春節,如果有問題,蕭落你更要勸說她接受治療,孩子沒了以後還會有,可是命沒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蕭落一把抓住陸寒川的胳膊,“可是你不知道,她已經沒有了父母親人,沒有了愛情,如果上帝連她唯一的孩子也要奪走,那她真的就一無所有了。”
陸寒川動作一僵,握住蕭落手腕的手掌越收越緊,直到蕭落皺眉痛呼一聲他才陡然鬆開了手掌。
校長站在風口裡唉聲嘆氣,陰沉的夜色將老人的身影襯托的愈發寂寥。
四處安靜極了,不知哪家的牛羊發出嚎叫,陸寒川被那聲嚎叫驚醒,突然低頭目光灼灼地盯著蕭落,“蕭落,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一位病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慢慢死去,無論她願不願意,醫院一定要去,病也一定要治。”
蕭落對上他的眼睛咬唇不說話,方才堅定的態度在思索過後開始坍塌,比起那個未曾出世的孩子她當然也更希望是文枚能平安地活在世上,可惜她不是文枚,也不能替文枚做決定,除了糾結與難過,她竟然找不到任何解決方式。
“蕭落。”校長突然叫住了她的名字,“你和文枚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交情我看著是非常深厚的,有些話我沒法對她說,但你可以……勸她到醫院做一次全面檢查,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要面對的。”
蕭落站起來,感慨萬千地叫了聲校長。
校長擺擺手,“聽話,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再說了,也許真的是我們多想了,文枚那孩子一向身體弱,還有低血糖的毛病,眼下懷著孕,營養供不上也是有可能的。”
“好。”蕭落鄭重地點頭,“我會好好考慮這件事,校長安心等訊息就是。”
兩個男人一前一後地離開,蕭落像只斷了線的風箏於夜風中搖擺,園子裡的蔬菜大都已經枯萎,許多花草也變成了一堆乾草,只剩下兩棵松柏筆直地立在教學樓兩旁,她站在樹下仰頭看,天上星辰稀疏,恐怕又有雨雪降臨。
第二天果然下起了鵝毛大雪,氣溫下降了十餘度,最是不怕冷的陸寒川也被凍得躲在房間直哆嗦,除了吃飯時間蕭落就留在房間裡陪著文枚,經過昨晚的折騰,文枚的精神差了許多,時時靠在牆邊低頭嘆氣。
昨晚陸寒川對她說的話一直憋在心裡,喉嚨口跑了幾遭又被生生嚥了下去,生活已經夠糟糕了,文枚羸弱的身體恐怕再也不能承受任何打擊,她不忍心,更是不願意。
可文枚多瞭解她,僅僅從眼神便能猜出她心裡裝了話,吃完午飯蕭落依舊扶著她回房間,生火的功夫她直截了當地開口詢問:“你來的第一天,我就把所有的秘密都說給你聽,只想著以後我們倆能明明白白地做朋友,現在你倒好,什麼事情都瞞著我。”
蕭落被她問住了,火苗竄到手上燒得疼了才齜牙咧嘴地跳到一旁,轉頭文枚正死死地盯著她,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她咬咬牙,一屁股坐到了床邊。
“文枚,說實話,你有沒有想過自己身體虛弱究竟是因為什麼?”
文枚一怔,片刻忽然笑了,“你是不是也想到了,想到了我如此模樣是因為得了什麼疾病?”
面對她如此灑脫的表情,蕭落的心裡被針紮了一樣疼得厲害,“為什麼不去醫院檢查一下呢?既然你早就想到了,為什麼不肯去醫院?”
文枚垂下眼瞼,整理了一下蓋在腿上的被褥,“檢查了又怎樣,眼下我只想順利地生下孩子,其他的都不想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