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墨藉著夜色躲過了各處的守衛,從牆角翻身而下,剛一落地就見到不遠處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停在樹後,他眯了眯眼,邪笑開來。
“在這做什麼?”序墨掀開簾子鑽進馬車,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坐下。
“早知道你會來看她,便在此處等著了。”少典睜開雙眼。
“多事。”序墨知道少典應是覺得他會久待,特地來抓他回去的。
“她如何了?”少典問。
“還能如何,你應當是見過她浸在那水中的模樣的,無生無機,在下即使喜歡她良久此刻也無法多看吶。”序墨一向毒舌,即使在這時也依然嘴硬。
他又在她面前自稱在下了,言不由衷。如此看來序墨是經歷了什麼。
“嗯。”少典從不與他爭口舌之勇,總是淡淡的,序墨也與她爭不起來。
少典知道,序墨此時越顯得輕描淡寫便越是難受,青桐君對珈藍的感情哪裡是一句喜歡便能輕易概括了的。
序墨見馬車久久不動,便直接拿腳掀開簾子踢了踢駕車人偶的肩,“愣著做什麼?”
他語氣不佳地命人偶駕車離開,隨意甩開簾子。
車輪聲“轆轆”響起,序墨順勢躺倒在軟墊上,頭枕上少典的腿,閉上眼睛。
珈藍戰敗,所以無法將青桐君帶回童山。那處處與珈藍作對的女子是人族公主荔飛,她夥同蕭原奪走珈藍的神體,卻因為珈藍的神體中無玉心而奪舍失敗,自此便一直糾纏著珈藍。
荔飛那日把青桐君帶回王宮後將他困在一棵槐樹下。槐樹本就易招邪靈,陰氣極重,荔飛日*他喝人血,致使他的神體化出了樹形,業障纏身黑氣繚繞。
人血對神來說是毒藥,青桐君每日忍受著人血入喉的燒灼之痛,清醒時期盼著珈藍不要來,昏迷時嘴上則一直叫著她的名字。
人族早已摸索出了一套對付神族的方法,那就是人命。天道的契約對他們來說就是最好的武器。
他們用沾了人血的符紙困住山神,再以人的血肉餵養,這樣一來再厲害的神也無法發揮他的靈力,比廢人還不如。
在這一個月裡,每當他睜開眼就會看到無數精靈以魂體的姿態被人用鎖魂鈴牽引著進入丹爐。
夜晚的王宮人聲鼎沸,但偏偏這一所宮殿安靜至極。青桐君被圍困在一排排豎列的符紙下,透過符紙之間的空隙看見各類山族水族匍匐在地,一張張符紙展開將他們捲入,他們連呼號一聲都無法便像熬煮湯藥的食材般被扔進青銅鼎爐之中。
青桐君的心境慢慢產生了變化,他從未見過這般煉獄,也從未意識到人族的瘋狂,亦或是……荔飛的瘋狂。
青桐君從荔飛的隻言片語中猜到他們準備煉神偶,一旦煉成,便是最好的弒神武器。
他獨自被困在符陣中時想了很多,回憶了很多,有童山也有珈藍。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中,若不是他的莽撞行為,珈藍依然躲得好好的,童山不會成為眾矢之的。
青桐君心繫童山,卻又放不下珈藍。這一個月來他經歷的足以讓他明白個人感情的微不足道,也讓他知道他的喜歡有多麼渺小。
珈藍即使正面臨著天地不容的境地也依舊沒有舉刀殺人,她堅守著自己的佛性,剋制著體內湧動的黑暗。他知道她比誰都辛苦。
童山背棄了她,只因為她在失去自己的神體後被人種下禁忌的種子。山鬼怕了,他們已經有神了,失去珈藍再也不是一件足以說道的事。
珈藍本身就是危險,她的靈本就是殺靈,多年徘徊於寺廟中沾染的佛性壓制了她體內的殺靈,一旦佛性消失,殺靈便會一激而出。
青桐君不想讓珈藍最後落得那樣的境地,最後的界線便是不能讓她殺人。
他以為只要他對珈藍來說不再重要,他就能救她,只要他不再喜歡珈藍,不再愛她,珈藍便不會為他奮不顧身,不會為了他而殺人。
那時的青桐君真的這樣認為,那時連喘息都帶著劇烈疼痛的青桐君真的以為只要他放棄了珈藍,珈藍就能過得逍遙,不再受他束縛,這樣童山也能得到他一心一意的庇佑。
是了,他對珈藍來說已經是束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