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薛姑娘又是從哪兒學的這動作,之前並不這樣?
“罷了,起碼在描花樣子上好了很多,薛姑娘還是需要勤加練習。”李嬤嬤指點了兩句,便沒再管她,又去看林棠湄的繡品。
林棠湄如今十五歲,再過一兩年,便要說親了,所以在這些方面得加緊了。
四個姑娘在西耳房一直待到夕陽西墜,彼時林憲從翰林院回來,特地來接明燦。他隔著半開半掩的梅花窗格子望進去,看到淡淡的脂粉堆兒裡,一個穿著半舊淺碧色襦裙的小丫頭正伏在紫漆描金山水紋海棠式香几上,苦大仇深地擺弄手裡的繡繃子。
淡淡的金輝灑在她身上,半明半暗間,一雙圓溜溜的杏眸因為長時間盯著手裡的繃子,抬起來時顯得迷離朦朧,暈了層水霧似的。
薛明燦在水霧中看到林憲,笑著叫了一聲:“憲哥哥!”
她知道看到林憲就是看到下學時間,之前林憲來過一次,那次李嬤嬤便提前結束了女紅時間。
果然李嬤嬤向林憲行了個禮,便讓姑娘們可以休息了。幾個人都陸續走了,明燦又埋頭趕了幾針。
林憲只好走進來,看了一會兒,實在沒看出什麼名堂,便問她繡的是什麼。
“寶珠茉莉呀。”她頭也沒抬。
“這是……”林憲又皺眉仔細看了兩眼,最終嘆了口氣,沒說她什麼。到底還小,學的時間長著呢。
“還不走嗎?”
明燦搖頭,“我想趕著把它繡出來。”
冷卉對自家姑娘突如其來的熱情吃驚不小,“姑娘您一向不愛刺繡的,怎麼今天?”
“我想把它繡好了做香囊,冷卉到時候你教我怎麼做香囊啊。”
“你要做香囊?自己用?”林憲問道。
“不,我要送人。”
“送給誰?”
“不告訴你。”
林憲還是頭一回被小丫頭嗆了,輕輕拍了拍她低著的小腦袋,說道:“可別是送給你哥哥的。”他時常要帶著薛明煜出去走動,況且薛明煜每日還要到學堂讀書,要是帶著這麼個秀秀氣氣的香囊,看著怪彆扭的,也失了學子風範。
明燦沒再回他,仍是低頭苦繡,直到林憲說是來接她去會仙酒樓吃晚飯,她才捨得從繡繃子上抬起頭,歡歡喜喜地和他出門。
到了新門裡才發現這回吃飯的人不只他們兄妹二人,薛明煜是早到了的,席上的主位卻另坐了個老頭兒,下首還有一個姑娘。
明燦認出這姑娘就是前日去鍾府,過十五歲生日行及笄大禮的鐘弗。
鍾弗今日穿了身香妃色綾子如意雲紋衫,髻上綴了不少珠翠,一根蝴蝶圖案鑲藍寶石花鈿簪垂在耳旁,和耳上的灑金珠蕊海棠耳墜熠熠生輝。襯得她一張面龐華貴雍容。
明燦覺得自己這名字應該給她才配。
鍾弗見二人進來,忙起身行禮,舉止從容雅緻,不忙不亂。
“這是鍾家的姐姐。”林憲給她介紹,又對鍾弗說,“這是我的小表妹薛明燦。”
“這個仙女姐姐我見過。”明燦笑著說道,廂房裡的人都笑了起來。
“薛妹妹。”鍾弗的聲音非常輕柔,看向她的眼睛也是澄澈真誠,明燦直覺她和那些趾高氣揚的跋扈貴女不一樣,甚至更甚林棠湄一籌。
“燦燦,這是鎮國公鍾大人。”林憲的神情嚴肅了幾分,把薛明燦引到主位坐著的人面前。
薛明燦猶疑地打量,這位鍾大人大概有六十的高齡了,鶴髮盡生,不過頭上一頂青玉冠,將稀疏的白髮束得利落精神。他穿一身灰色素面袍子,倒沒有尋常國公爺盛氣凌人的架勢。
老人一開口便先“呵呵”笑了兩聲,朝明燦招招手示意她走近一些。
“這般伶俐的模樣,像足了她母親。”鎮國公一雙眼睛雖然皺紋疊生,但依舊炯炯有神,似能看透旁人的心思。
“你知道嗎小丫頭,你母親是我的義女,算來我也算是你的外祖。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