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說已經沒有人記得當時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反正一開始的時候，就是有人不斷的哭，說為什麼要在這裡過豬狗一樣的生活，那些人卻是隨便欺負人，一句話就可以讓我們死！他們做慣了壞事，憑什麼要我們倒黴！

也有人說都是誰誰一直告密，結果成了這樣，大家就互相罵，互相指責，漸漸的就崩潰了。

還有女人也哭了，說是一直被人欺負，難道沒有天理了嗎？

還說我們受欺負的時候你們在什麼地方？你們這些助紂為虐的畜生，只顧著自己，現在被殺了，也是活該！大家開始互相推搡打架。

這時候看管他們的人就過來用皮帶抽打，讓他們老實點：“馬上就要被槍斃了，都閉嘴吧！還真以為自己讀過幾天書就了不起呢！不過就是下賤命！”

眾人被打的非常慘。這時候有人衝出去了，就是王老頭，他把那個人撞倒在地上，他在後背的位置藏了一把鐮刀在，直接動手，先把自己手上的草繩給掙脫，然後就過去對付他們。有一個反抗的就有更多，緊接著又有人衝過去動手。

看押的人慌了也開始動手，他們都是有非常鋒利的武器的，一屋子的混戰開始。刀光血影，幾個人倒在了血泊當中。這兩邊的比例差不多二比三，看守的人少，可是因為被抓的還有不少是女人，一點體力沒有的，所以一時間也不分上下。

在這期間我爸爸抓著周烽躲在了角落裡面，是什麼也沒做的，他們倆一個是看守，一個是犯罪的，此時像是老鼠一樣躲在角落。

所有的人都瘋了，恨不能把面前的人都給殺了，這是絕望後的爆發，也不管是不是同伴了，這是糧倉到處都是工具，耙子，鐵鍬，鐮刀，抓著什麼就是什麼。沒命的往前面動手。

王老頭當時我爸爸他們出手，他們也沒有動，結果害得和他們一起住著的關係不錯的一個人，被看押的人給打死了。

王老頭氣得不行，指著我爸爸說一輩子不會原諒他！

即便是這樣，我爸爸和周烽也沒有動。兩人縮在了角落，像是傻子一樣毫無反應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現在想想，我只能是夠傻的，為什麼不動呢？反正罪名是一定躲不了的。我很後悔。死了一個兄弟。”

我按住了爸爸的手腕：“不是你的錯，是那個年代的錯誤。”

“嗯。也是我膽小。”他嘆了口氣。

一切停止之後，一屋子的人全都倒在血泊當中，沒幾個活著的。

王老頭浴血奮戰了一場，到處都是傷，他把手上的鐮刀扔了，血紅的眼睛看著我爸爸。

“這事兒老子自己擔著，你們大可以來找我算賬，你們也可以去告密！我等著！”他說完了直接走人了，一身血走在了雨水裡面。修鞋的猶豫了一下，跟著他走了。

曾經關係很好的鐵哥們分崩離析，那個時候開始就很少見面了，大家都決心忘了這件事。再也沒有要提起來的意思。

一直到我進山採購山貨的時候，因為我長得像石晶晶，才讓他想起來了當年，我也才明白，為什麼他好好的城裡日子不過，一直隱居山中，他擔心誰把他說出去了，就逃不掉了。

蓮花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沒有人知道，我爸爸猜測大概是她偷看了，看到了裡面的人互相砍殺，她真的嚇壞了，可是一言不發，什麼也不敢說。

一直閉口不言，一直到死了才露出了一點端倪。而當初石晶晶她們被人欺負，她也不敢開口，只能在老糊塗的時候，不斷的說：要小心，你要小心之類的話。

她一定是心懷內疚吧，後來這些女孩被欺負，她也不敢出來幫忙。她下意識的忘記過去的事情，甚至剪去了我母親的照片，但是那種血腥又暗無天日的日子誰會真的忘記呢？

“事情都說了，你有什麼想法呢？”我爸爸問我。

我搖搖頭，我並沒有要告發王老頭的意思，過去的二十年的事情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媽媽就是那個時候死了的嗎？”

我爸爸看了我一眼：“不，她沒死。我們放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