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世頭一回見到燕淮,.
可這會的燕淮只不過比她年長些許,面容稚氣,根本瞧不出前世的一分狠戾。她雖心內惶恐,可這惶恐很快便也就消去了。但此刻,面對著比自己足足高出快兩個頭的汪仁,她心裡強壓著的那股惶恐只是越老越盛。
明知道,她只是個小小修撰的女兒,謝家近些年來雖然前景甚佳,但充其量也就是京裡二等的人家。這樣的身份,怎麼可能值得汪仁在意?
心念電轉之際,她只想到了成國公府。
她身上最值得人做文章的地方,豈非只有同成國公的嫡次子燕霖的那門親事?
這般想著,謝姝寧抿著嘴,勉強衝著汪仁笑了一笑,道:“公公莫怪,是姝寧失禮了。”
說著話的時候,她面上流露出的神情倒又像是個做了壞事慚愧著、擔心著的小姑娘了。
汪仁瞧著,心裡頭怪異更甚。
他是什麼人,方才焉會看走眼?
自然是不會的!
因而他敢肯定,自己先前在謝姝寧眼裡瞧見的神色絕不是看錯,而只是短短一會,面前的人便似乎換了一副模樣。若是個大人也就罷了,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心機深沉之人。可眼前這個,不論怎麼看,都是個嬌滴滴的小丫頭。
這樣一個人,能有多深的心思?
若真是心機深沉之輩,那她方才為何又會喜怒於色?
思來想去,汪仁覺得自己都糊塗了。
不過剛剛謝姝寧說他放肆,倒真未曾說錯。他不過是個閹人,是個奴才,跪在主子跟前時,連抬下眼皮的資格都沒有,他怎好碰觸官家小姐。哪怕他如今位高權重,也不過就是個狗奴才。
汪仁苦笑,收斂了紛亂的思緒。躬身行禮:“請八小姐恕罪,奴才方才只不過瞧見八小姐發上沾了花瓣,故而一時失了分寸。”說著,他在謝姝寧眼前攤開了手掌。
冠玉似的掌心裡紋路清晰,斜斜一條將手掌割裂成了兩半。
他是個斷掌之人。
而那條昭示著斷掌的手紋上覆著片潔白的花瓣。
不知這片花瓣是何時落在他手中的,謝姝寧也不知道自己發上是不是真的沾過這麼一片花瓣,她唯一能肯定的是,方才那事只要她不繼續深究,便能就此揭過。
何樂而不為?
她當即屏住了呼吸,將氣息重新調整到最適宜的和緩模樣。笑著道了謝。
然而道完謝。不等汪仁作何反應。她便立刻大步越過他,往外頭而去。
才跨過門檻,她便聽到身後汪仁遙遙地道:“雨天地面溼滑,八小姐仔細些。”
謝姝寧聽著。躊躇了下,邁出去的腳又悄悄放了下來,步子變得緩慢了些。
外頭守著的兩個宮女,見她出來,忙上前打傘相迎,問道:“八小姐這會可是回永安宮?”
原本該在這等紀桐櫻回來才是,可謝姝寧這會哪裡還等得下去,便道:“這便回去吧,我有些乏了。瞌睡呢。”故作笑吟吟地說完,她又吩咐起了其中年長些的那個宮女,“勞姐姐去稟公主一聲,過會也就不必費公主再多走一回。”
這樣安排最妥當,幾人便分頭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