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上最先搞定的是鴨綠江南平安道的尹元衡陣營邊軍。逃難風潮一起,幾座邊城周圍本就已經算得上“堅壁清野”了。而新明軍的火炮陣之威下,這些邊城的城牆、城門哪受得了這個?
再加上李以原先王子的身份親臨前線喊話招降,參與了圍殺王世子的主將雖然罪不容恕,可低層將官和普通兵卒哪願意跟著一起死?
對面可是正牌大明精兵!
這個套路在平安道北面勢如破竹,到了原先與尹任、王世子一道“護衛正統”的平安道南部平壤一帶才遇到第一個硬茬子。
駐守平壤的,自是尹元衡最親密的合作伙伴,更是當初破城毒殺尹任和王世子的執行者。他們是核心敵手,招降之後能信任?李要報家仇也不可能放過他們,這一仗倒是打了場真正的攻城戰。
為了活命,守軍也確實賣力。無奈剛剛被他們攻破不久的平壤還來不及多修復一些防禦工事,大明的火器更與他們的冷兵器不是同一水平的。
破城之後,李就被留在了那裡。
殺那些叛軍的事,自然交給他和之前已經投降的人。
宋良臣除了留下一支千人精兵以平壤為中心保持南北糧道通暢、看住已降的將卒和李,而後便是直撲開城。
京畿道與平安道之間的黃海道,在已經很清楚北面戰力對比的情況下是望風而降。或者說,精銳早就被調集到京畿道,“保衛漢城”了。
宋良臣嘆了一口氣:“就算朝廷委派的官員入了朝,如今言語不通,身後平安、黃海兩道諸城可不好穩住。就算咸鏡道還有隱憂,眼下也該是速戰速決先破了漢城、擒住元兇、鼎定大局。一鼓作氣!只待陽武侯到了仁川,就兩路並進!”
“東瀛伯還在慶尚道吧?若尹元衡東逃江原道……”
宋良臣毫不在意:“只要大軍進了漢城,大事便已定!接下來,無非是改旗易幟招撫地方!龔侍郎,戰局交給我,你還是重回平壤主持大局吧。斷案、農事、民政,最好是讓平安、黃海兩道朝鮮百姓都稱頌大明功德,這樣一來後面的事會好辦得多。”
龔用卿也知道後面的事才更重要,他充滿期待地準備回平壤了。
以上國官員、大明欽使的身份去爭取的,不只有民心,還有如今朝鮮西北方向兩道惶惶不安的文武、士紳、大戶。
哪些人要團結過來、作為自己以後施政朝鮮的班底,哪些人要被犧牲、用來爭取民心,在這段特殊的時間幾乎都將由他來決定。
現在,漢城景福宮內,尹元衡的心頭有極大的恐懼,還有惶然。
在順利的時候,權勢會矇蔽他這樣其實沒什麼真本事的人的眼,以為盡在掌握。
大明對朝鮮王儲之爭多年的放任、不願插手的做派突然大改,反應的速度出乎尹元衡的意料之外。
一共也沒幾個月時間啊!
在這樣的時代,許多大事的發展哪個不是以年為單位?
私心裡,他認為自己數月間就穩住了大形勢已經足夠成功了。雖然中間多了尹任早有防備的波折,但既然成功消滅了他們,接下來就只是收買內部、再向上國“奏明請封”罷了。
難道文定王后是假王后、新王不是舊王親子?
昔年燕山君在時,李懌“反正”,不是同樣有諸多內情、實屬勳舊派政變?
現在明軍已經到了開城,尹元衡和文定王后都束手無策。
“早就說過了,不僅王世子,其他庶子也都是隱患!”文定王后抱著她仍舊年幼的兒子,面容有些扭曲,“那小畜生殺了哥哥,還竟敢引明軍來弒弟奪位!”
“已經都來了!”尹元衡很煩躁,在大殿裡走來走去,目光又盯向其他低著頭的朝臣。
他知道現在更大的兇險在漢城之內。
上國大軍勢如破竹,壓境而來,有王子引路,以剿逆為旗號,這些人知道多半已是敗局,又會不會為了活命作為內應?
尹元衡的目光像是要分辨出其中可能的叛徒。
“你們也別以為能脫身!王上繼位,你們都已經是跪拜過的!”尹元衡失態地咆哮起來,“明軍又如何?只要守下去……”
他滔滔不絕地說著,但無非也就是些明軍勞師遠征後繼乏力、新王繼位之後封官許願的陳詞濫調。
其實他也知道沒什麼用,可畢竟已經在檄文裡被指明為元兇。如果不能勝,那就是身死族滅。
投降?李怎麼可能接受。
逃亡?那這麼處心積慮又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