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則即便不知道連二爺當時的心思,連四爺在後來也還是悄悄試探過他兩回。這到底記不記得,只問一次,他這樣的人,終究不敢徹底放下心去。
可幾年前,他在連二爺床前痛哭流涕,又是賭咒又是發誓,捎帶著對連二爺哄著勸著不要將事情透露給旁人,以致於當時還有些神志不清的連二爺見了,還只當他是害怕所致,一口便應承下來。
連二爺其實記得不大多,他只記得自己隱隱約約見過連四爺,但當時是個什麼樣的情況,自己怎麼了,連四爺又是否真的在那裡,他並不敢肯定。
但連四爺哭成那副模樣,他便在心裡頭想,老四大抵是做了極壞的事。
雲甄夫人時不時問他,可還記得那日發生的事。
他有心想說,可老四那般可憐,他又分明答應了人家,這話就是想說也不能說了,所以他將事情徹底埋藏在了心底。
就是老四親自來問,他也是不能說的。
誰也不能告訴,這個“誰”裡頭當然也囊括了老四。
是以,連四爺後來反反覆覆問他,他也只反反覆覆地說,什麼?
茫然的神情,自他眼中流露出來,半點也不顯虛假。
連四爺終於不再試探。
瘋瘋癲癲,像個頑童一般的兄長,並不足為懼。
連四爺沒有再將這事放在心上,慢慢的,似乎也就真的忘記了。
若不是先前自己突然從“追風”馬背上摔了下來,那疼痛跟惶恐忽然湧上心頭,他只怕也不會想起那件陳舊的往事來。
歲月如梭,翻過一年又一年。
連四爺是真的將那件事給忘得差不多了。
他躺在病榻上,恍恍惚惚地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養的馬,他再清楚不過。
“追風”怎麼會突然發難,將他甩下馬背呢?
疑問一個接一個地湧上來,但他心裡頭針扎似的難受,滿腦子一時間突然叫林氏的事全給塞滿了,旁的,竟是半點也再容不進去。
他想要抬起手來,可吃力得緊,萬分艱難。
他想要坐起身來,身子卻不像是自己的。
萬般無奈之下,他只有放聲大喊:“來人——快來人——”可嗓子裡像是叫火燎過一樣,又幹又疼,聲音啞得厲害。
喊得再響亮,也只像是“嘶嘶”的怪叫聲。
憤怒像是洪水一般席捲上他的心頭,他幾乎能聽見自己喉嚨裡出血的聲音,“來人——”
可一旁伺候著的人,其實早就已經到了他身旁,一連喊了也不知有幾聲“四爺”。
他卻一個字也聽不進耳裡,只兀自在那大喊來人。
小廝無法,轉身出去,急匆匆去喊人來。
若說連四爺聽不見了,他這耳朵分明沒有受傷;若說他是在夢魘,但他的雙眼分明又是睜著的。
事情太過詭譎,小廝駭得一臉蒼白。
須臾大夫跟在雲甄夫人身後趕來,上前一看,皺著眉頭貼近連四爺的耳朵孔大喊了一聲“四爺”。
連四爺一愣,而後忽然憤怒地道:“我還沒有聾!”
大夫張皇后退兩步,退到了雲甄夫人身旁。
雲甄夫人蹙眉問:“這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