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天光底下抬頭朝他望去。
日光太過明媚,映入她眼簾的那張面孔上,神情模糊,然而她清清楚楚地聽見他喚了自己一聲“三姑娘”。
那聲音是那樣得溫柔。
她極盡全力,終於看清楚了他的臉。
眉眼陌生,可那一瞬間,她看清楚了他微微上揚的嘴角。
他對視過來,眼神裡有著令人窒息的笑意。
她立在那看著,呼吸微滯,腳下步伐難以移動。
有時候,僅僅只需要一個眼神,一聲呼喚,便足以叫人淪陷。從此泥淖在側,一不留神,便是萬劫不復。
若生心頭一震,忽然推開了蘇彧,疾步往後退去。
單薄的背脊抵在冷硬的廊柱上,她大口喘息起來。
錦衣少年伸長的那隻手,還未收回,怔愣地停留在了半空。良久,他才不動聲色地將手垂了下去,點漆似的雙目,定定望向了她,道:“早些回去吧,莫過了病氣與我。”
若生低頭垂眸,抵著廊柱艱難站立,心裡頭一片亂糟糟的,聞言一怔,隨後卻逐漸恢復了鎮定。
她暗自搖了搖頭,笑自己胡思亂想。
眼前的人,並非玉寅呀……
她終於將頭抬了起來,視線也重新落在了蘇彧身上。
杏眼微眯,她深吸了一口氣,說:“對不住蘇大人了。”
蘇彧聞言,亦微微斂目,眸光深幽,靜默了片刻才道:“我送你出去。”
若生伸指揉著自己的眉心,道了聲謝,抬腳往廊外而去。
頭愈發得暈了起來,她走著走著,又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清晨起來時,她只覺得自己的精神頭似乎不大好,原還以為只是夜裡沒有睡好所致,哪裡想到,這會再瞧,竟像是病了。
若生腳下的步子,有些凌亂踉蹌起來,走得也比往常慢上許多。
蘇彧就跟在她身後,見狀下意識地將手一抬,就要去扶。然則這手才剛剛觸及她的衣袖,他便飛快收了回來,而後忽然揚聲喚了“忍冬”來,又命忍冬去喊扈秋娘進來。
言罷他又擋在了若生身前,漫然說:“且候著吧,不然依你這走法,還不知得走到猴年馬月。”
若生糊里糊塗的,較起真來:“攏共不過幾丈遠,我便是爬也早爬出去了……哪裡用得著走到猴年馬月……”可說著說著,她的聲音卻還是微弱了下去,像是心虛,又像是難受得說不上話來。
蘇彧的眉頭就緊緊皺了起來,說了句:“這等天氣,也能著了涼,世間恐怕也只有你了。”
“胡說!阿嚏”若生又打了個噴嚏,急忙背過身去。
他無奈失笑:“得了,就這樣子還同我胡咧咧什麼,趕緊利落些回去請個大夫仔細來看一看才是正經。”
話音方才落地,扈秋娘趕巧跟著忍冬過來了。
蘇彧便看著若生吩咐扈秋娘道:“帶她回去。”
扈秋娘愣了下,但見他一臉嫌棄地,又在那說:“沒得燒糊塗了,半點用處也無。”
“你才沒有用處……”若生的嗓子也有些啞了,可聽到他的話,還是忍不住反駁了句,說完卻是連看也不敢多看他一眼,轉個身就要扈秋娘懷裡靠,聲音軟軟地說,“家去。”
扈秋娘一碰她的手,滾燙的,當即唬了一跳,急忙將她打橫抱起就往外去。
她生得人高馬大,堪比壯年男子,力氣也大,抱著若生就像是抱著輕飄飄的紙人似的,一轉眼功夫就從庭院裡不見了蹤影。
蘇彧沒吭聲,忽然拔腳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