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生見她笑,也跟著笑起來,上前攬了她的胳膊,朗聲道:“聽說爹爹惹您生氣了?”
朱氏沒料到她會突然問出這麼一句話來,忙搖頭道:“哪有的事兒,怎麼傳到你那了。”
可她說話時,眼眶還紅著,聲音裡也微微帶了一絲哽咽,顯見得並不像她口中說的那樣沒事。
若生便慢慢收了笑,故意板起臉來道:“您可別瞞我,要是他真惹您生氣了,看我回頭怎麼說他。”
“瞧你,你爹能惹我生什麼氣呀。”朱氏仍然只是否認,又悄悄想要轉換話頭,“聽奶孃說,你今兒個一早便去看望若陵了?”
若生聞言,換了嬉皮笑臉模樣,說:“我一晚上不見他,便想得緊了,哪裡還能等到日上三竿再起身去見他。”
說話間,她的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的檀木矮几上。
上面是幾雙鞋子。
大的小的,青的粉的。
還有一雙小小的虎頭鞋,精巧又討喜。
她一眼便認了出來,這是他們爺仨的鞋子。
是朱氏親手做的。
她便不由自主地想勸一勸朱氏,往後不要再親自做這些了。府裡有針線房,裡頭多的是人能幹,再不濟,那也還有這許多的丫鬟婆子呢。
都是有手藝的人,納雙鞋子,做點針線,原也就是她們分內的活計。
可話至嘴邊,她想一想又咽了回去。
她固然是因為心疼朱氏才想勸一勸她不必這般勞累,但這話一出口,難免就要顯得客氣而生分了。
心念一轉,若生便只走過去抓起了那隻做了一半的虎頭鞋,歡喜地道:“真好看,若我也是個孩子就好了,這樣的鞋子就能****穿了。”
朱氏聽見這話,不禁樂了:“保不齊若陵更想穿大人的鞋呢。”
若生笑微微的:“那他可得快些長大了。”
她隨即又揀了幾件趣事說給朱氏聽,再沒有提過吵架的事,也沒有提起連二爺來。
直到一刻鐘後,她才笑著同朱氏告辭,走出了東次間。
然而她還沒走到正廳呢,就瞧見她爹從西次間裡走了出來。
父女倆不偏不倚打了個照面。
若生一下就瞧見了他懷裡抱著的凍青釉雙耳瓶,便微笑著問道:“您這是打算做什麼去?”
誰知連二爺明明聽見了卻不回她的話,反而抱著瓶子慌手慌腳地從正房跑了出去。
若生怔了一怔,旋即就拔腳追了上去。
追了一陣,見他已經跑到了遊廊上,她便連忙拔高音量喊了一聲:“爹爹!”
聲音之大,驚得周圍的丫鬟婆子都齊刷刷朝她望了過來。
跑在前頭的連二爺自然也是聽見了的。
他背影微微一僵,腳步就跟著慢了下來。
若生鬆口氣,三步並作兩步,一下子趕到了他身邊,佯裝生氣地道:“您為何不理我?”
連二爺垂著眼簾不看她,支支吾吾地道:“我沒聽見你喊我……”
“當真沒聽見?”
“真真的呀……”
若生心知肚明他在扯謊,又見他一副想看不敢看自己的樣子,不覺好氣又好笑。
她問道:“您抱著個瓶子琢磨上哪兒去呢?”
連二爺抬了抬頭,覷了她一眼:“我去折梅花。”
“折花做什麼?”若生盯著他不放,“您怎麼不讓底下的人去折?”
連二爺吞吞吐吐的,半天才終於說清楚了一句話:“……我折花給人賠禮去。”
若生啞然失笑:“您知道自個兒哪錯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