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想,就想了大半夜。她迷迷糊糊睡去時,窗欞外已泛起些微白光,天色漸明瞭。
但時處年關,朱氏又剛生了孩子仍在月子裡,這府裡的日常瑣事就只好由若生來處理。她上午得見一眾管事媽媽,午後還要去一趟千重園見雲甄夫人,縱然她有心想懶一懶,也是懶不得。
是以她只是小憩了片刻便起身喚了婢女進來,洗漱更衣,一陣忙綠。
廚下送了晨食來,她也只揀了兩隻水晶蒸餃吃了,便放下了筷子。一夜未眠,眼下青影重重,面上無精打采連帶著胃口也壞了。她暗歎口氣,起身離桌,讓人將碗筷收拾了。
吳媽媽這時候恰好抱著身大氅走進來,見狀眉頭微微一蹙,略帶擔憂地道:“姑娘昨兒個夜裡沒有睡好?可是屋子裡不夠暖和?還是身上哪裡不適?”
她一口氣連著問了三句,又去看伺候若生用飯的小丫鬟,面色十分凝重。
幾個小丫鬟見狀連大氣也不敢出,連忙將頭低了下去。
屋子裡氣氛一冷,若生連忙笑著說道:“媽媽過慮了,原只是我夜裡做了個夢沒有睡安生罷了。”
“往前都是綠蕉和秋娘二人值夜,而今秋娘出門辦事去了,綠蕉又叫您給打發去了雀奴姑娘那,您身邊一時沒了合手的人伺候,夜裡哪裡睡得好。”吳媽媽聞言卻搖了搖頭。
若生便道:“眼瞧著就要過年,用不了幾日秋娘便能回來了。至於綠蕉,倒還真是個麻煩事兒。”略微一頓,她笑起來,同吳媽媽道:“尋個牙婆來,再買幾個人替一替。”
二房人口簡單,原本留著伺候的人便也不多,近些時候又陸陸續續叫若生打發出去了一些,現如今留下的人手就有些緊張。加上若陵出世,府裡多了位小公子,又多了個雀奴,這伺候的人手漸漸就不夠了。
年節上一忙綠,更顯侷促。
現下雀奴還住在木犀苑裡,若生便索性打發了綠蕉先去照料她,可她自己是用慣了綠蕉的,突然之間離了人,到底不適應,這遲早還是得將人換回來。
“就明兒個一早吧,你把牙婆帶進來,我親自挑兩個。”若生心中有了打算,便將時間定了下來。
吳媽媽謹聲應了個是,上前去將手中大氅展開,為她披上。
一旁的小丫鬟便也趕緊將手爐遞了上來。
大雪下了一長夜,現下也不見停,外頭天寒地凍,換了往常若生定然不願出門,但今兒個就是哈欠連天,也照舊不能躲懶。她接過暖爐,抬腳準備往外走去,誰知路過窗下,卻忽然聽見了一陣銀鏈抖動的嘩嘩聲。
緊接著,就是一聲又一聲的——“天冷!天冷!”
若生被逗得眉眼彎彎,扭頭去看架子上的鸚哥,嗔道:“你也知道天冷?”
銅錢拍著翅膀,嘴裡一疊聲地喊:“姑娘怕冷!姑娘怕冷!”
也不知道是哪個小丫鬟閒話間說過的,全叫它給記住了。
若生長長嘆了一口氣,語帶惆悵:“倒還是你知道惦記我。”
“知道!知道!”銅錢也不含糊,聞言立馬學上了。
若生便又笑起來,搖了搖頭,越過它向門外走去。
到了明月堂,向父母請過安,她又去見了若陵。小童呼呼大睡,又白又胖。她只是這樣看著,就已是滿心歡喜,什麼疲憊睏倦都沒了。打起精神,她便去見了一眾管事媽媽,大小事宜悉數吩咐妥當,這才回去闔眼養了養神。
午後大雪漸止,她又陪著雲甄夫人出了門。
站在新立的墳塋前,她親手點了香,望著青煙,輕聲問道:“您當年可曾為他取名?”
雲甄夫人低著頭,眉目間神色莫測:“無極,他叫無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