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中躺著一張裁得整整齊齊的紙箋。
連二爺放下刀子將其取出,展開來仔細盯著上頭密密的正楷小字看了一會,然後便將這份《通婚書》遞交給了一旁的連三爺。
上頭的字,他雖然大部分都認得,但有幾個卻很陌生,好在他是個什麼情況大傢伙也都清楚。他今日能站在這有個父親模樣,就已是不容易,誰也不會強求他事事完善,一點差錯也不能出。
因此連三爺一路陪著他,但凡有他不知不會的便由連三爺給頂上。
這會連三爺便笑著接過《通婚書》,當眾將紙上所書朗聲通讀了一遍。
連二爺聽著他念到“承賢長女令淑有聞,四德兼備,願結高援”時,不知怎地心裡便有股驕傲喜悅油然而生。這情緒十分生疏,來得卻很自然。連二爺怔怔地看了圈四周,暗暗有些出神。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連三爺身上,忽然很是豔羨。
但很快,這豔羨便變作了愧疚和遺憾。
明明這一切都是他的分內事;明明這一切都應該由他來親自完成;明明阿九的親事能更完美……
可他著實太不中用了。
握著早就寫好的《答婚書》,他眼中的光亮黯淡了下去。
望著眼前同蘇家送來的楠木禮函一般無二的盒子,他莫名有些鼻子發酸,眼眶灼熱,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來。
但今兒個是大喜的日子,千萬不能哭。
連二爺吸了吸鼻子,用力咬緊牙關後,這才把手裡的《答婚書》放進了禮函裡。
與此同時,外頭鞭炮齊鳴,蘇家的聘禮已盡數納入了連家的大門。
來送聘禮的一行人便被招呼著下去吃酒。
連二爺在席間聽了半天好話,也跟著吃了兩盞酒,不知怎的愈發想哭了。俄頃他離了席,往擺滿了聘禮的正院走去。
竇媽媽正領著人在清點東西,瞧見他來,趕忙笑著問道:“二爺這會怎麼過來了?”
連二爺湊到她邊上,低頭往她手裡的禮單看了一眼,有些漫不經心地道:“隨便逛逛,瞧瞧都送了什麼來。”
竇媽媽哪知他的心事,聞言臉上笑意更濃,指了跟前的一物給他看:“您瞧,這是儷皮。”
“儷皮?”連二爺愣了一下,俯下身子去細觀,“儷皮是什麼皮?”
竇媽媽笑著解釋道:“這儷皮便是鹿皮,成對的,有配偶成雙的好寓意。”說完頓了頓又道,“現如今聘禮裡能備上儷皮的已不多見了,像這般齊整完好的皮子,就更是少之又少,可見那未來姑爺是十分看重咱們家姑娘的。”
連二爺嗤之以鼻:“這都是他應該的!”
他伸手摸了一把鹿皮,光滑細膩,鵝絨般柔軟,果然是好東西。
但他嘴上仍然只是道:“鹿皮而已嘛,滿山滿林子的鹿,有什麼好稀奇的。”
他縮回手,背到身後,大搖大擺地往院子深處走去,一邊走一邊唸叨:“這個我見多了——這個咱們家到處都是——這個醜成猴了——”忽然,他話音一頓,“呀”了聲往後連退好幾步,捂著心口氣急敗壞地道:“這什麼玩意兒,嚇死我了!”
竇媽媽急匆匆趕到他身邊,往前一看,是隻籠子。
挺大的一隻,是木頭做的。
外頭罩著一層紅綢,流水般垂落下來,將個籠子籠得是嚴嚴實實。
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異樣。
竇媽媽困惑地看向了連二爺。
連二爺心有餘悸地不敢靠近去,只站在三步開外指著籠子道:“裡頭有東西抓我!”
他方才走到籠子邊上,突然覺得有些不對,低頭一看,發現紅綢翻飛,有什麼東西飛快地從籠子裡探出來抓了一下他的腳背。
這可是簇新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