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彧慢慢收了笑意,淡淡道:“有幾個人想讓你見一見。”
若生奇道:“現下不能說?”
“說不得。”蘇彧微微頷首示意,然後揚聲讓車伕動身。
不多時,馬車駛進了長興衚衕。蘇彧先行下車,站定後伸手來扶若生,輕聲道:“先見年長的那位。”
若生不知他要向自己引見誰,聞言沒有說話,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就著他的手下了馬車於他身旁停下了腳步。
蘇彧便道:“有件事追查許久終於有了眉目。”
若生極輕地“咦”了一聲:“難不成是玉寅的下落有了頭緒?”
“進去吧,見著了人你便知道了。”蘇彧揚了揚下頦——那人已提前到達在等候了。
若生同他並行著朝宅子深處走去,越過一條長廊,再拐兩個彎,眼前現出了一扇月洞門,再往裡走,飛簷彩繪,倒比外頭所見張揚顯眼得多了。
她上回來,只粗粗看了幾眼,並未走得這般深,不知裡頭原是別有洞天。
過得一會兒,她瞧見了一棵樹,未受秋風寒意侵擾,仍是翠綠翠綠的模樣,枝葉繁茂非常,像一柄撐開了的綠絨布大傘。那樹下有個人,背對著他們站著,聽見腳步聲後將臉轉了過來。
這人若生應當是沒有見過的,但乍然一看,竟然平白透著幾分熟悉。
看身量穿著,是個男人。
但他面相陰柔,臉上一根鬍鬚也沒有,面板十分白淨光潔。
他看起來還挺年輕,但看人的眼神又好像是上了年紀的。
明明是直立地站著,他的身姿卻並不挺拔,背始終微微駝著,似乎很久都沒有直起來過。
她和蘇彧朝他越走越近。
風聲裡混雜著的咳嗽聲便變得越來越清晰可聞。
這人的身子骨不大健朗。
終於倆人也走到了樹下。
樹下的男人笑著喚了一聲:“蘇大人。”
嗓音較之壯年男子而言,顯得略微尖細和輕柔了。
若生登時反應過來,這人怕是個內官!
可宮裡頭的公公怎麼會私下出現在蘇彧的宅子裡?
她手心微微出了點汗,神情也嚴肅了起來。
蘇彧見狀,低低一笑,向她引見道:“這位是陳桃陳公公。”言罷又同陳桃說:“這位是……”
“是連家三姑娘吧?”陳桃微笑著打斷了蘇彧的話,雖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若生斂衽行禮:“見過陳公公。”
陳桃急忙避開了去,只勉強受了她半禮:“三姑娘客氣了。”
若生笑了起來:“不知怎的,莫名的瞧公公您有些面善。”
陳桃輕咳了兩聲,亦笑著道:“不曾想三姑娘還記著,您幼時常隨雲甄夫人入宮面聖,咱家有幸見過您幾回。”
……
蘇彧默默地看著他們倆寒暄見禮,過後道:“都是自己人,這些虛禮往後就省了吧。”
“自己人”三個字被他說得浮雲般淡薄,讓若生和陳桃不由得一齊看向了他。若生是當著外人的面被他叫做“自己人”,頗有些面熱;陳桃則是因為三個字而十分感激,他這樣的身份,能被蘇彧當做“自己人”看待,便說明蘇彧視他若師若友,已榮幸得足夠令他誠惶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