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若生今日見面之前,已有近月餘不曾見過。
南邊倒塌的堤壩,西邊的蝗災……一樣樣,全是麻煩事。
那原不是他分內的活,但昱王需要顯眼的政績來支撐將來帝位的穩妥。
一個皇子,沒有政績,沒有功勳,憑什麼當皇帝?憑他會討人喜歡,還是憑他無能無為?即便是太子少沔,多年來也在為之勤勤懇懇地努力著,昱王便更不能庸碌度日。
蘇彧眉宇間的疲態,說來還及不上昱王臉上的一半。
但見著若生後,他緊繃了多日的神經一鬆懈,這倦意便成倍地湧了上來。
他復又朝她肩上靠了過去,不一會便睡著了。
若生有心讓他多歇一會,馬車到了連家門前,她也沒有立即下車,只讓三七噤聲略等一會。
……
另一邊的陸相,這時也已在入府後洗漱更衣,換上了常服。
小廝便問他,是否現下去傳少爺來考察功課。
可陸立展想了想後搖頭道:“不必了。”
比如考察兒子的功課,他眼下更想先去見一面長女。
於是他信步出門,孤身一人去了陸幼筠那。
這個時辰,陸幼筠並不在她自己屋子裡,陸立展便也就沒太多講究,到了門前瞧見守門的婢女,只微微擺了擺手就自行掀簾入內了。
雖然天氣已經漸漸涼了下來,但這門上掛著的簾子卻還沒有換。
仍是湘妃竹的,觸手陰涼。
他一動一進,簾子“嘩啦”作響,立時驚動了裡頭的人。
臨窗一張大炕,擺了張小小的黑漆炕幾,上頭只光禿禿地擱了一隻白玉雕翠大花瓶,裡頭卻花也不插一枝。
陸幼筠就盤腿坐在炕几旁邊,聽見響動側目看了一眼他便將視線收了回去,連招呼也不打一個。
陸立展見狀倒也並不生氣,只是兀自撿了把椅子坐定了,溫聲細語地問她道:“你幾次三番給連家的丫頭下帖子,甚至不惜親自跑上門去請,究竟為的什麼?”
陸幼筠低頭修著自己的指甲,修得尖尖的,像鋒利的小刀子。
伴隨著細碎輕微的簌簌聲,她手中動作不停,漫然笑起來道:“父親何時這般關心女兒了?”
她這一笑,笑得比霜雪還要冷,半點感情也無。
像是一陣夾雜著雪粒子的寒風,透過窗欞,一路吹了進來。
於是花謝了,草枯了,樹上再不見一星綠意。
河裡的水凍成了堅硬的冰,天上也總是灰濛濛的,時不時便要下上一場雪。
由秋入冬,只不過是一眨眼的事情。
……
這之間,陸幼筠也曾試圖向若生賠禮道歉過。
但若生的態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來得更加堅決,不行,就是不行。
她抵死不接受,陸幼筠似乎也就真的沒了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