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咳嗽聲還是不斷地從指縫間溢位來,又被寒風吹碎在冷夜裡。
綠蕉提著燈走在前頭,腳步沉沉的,又不敢回頭來看她。
自家主子是個什麼樣的性子,她近身伺候了這麼些年,不敢說全摸透了,但終究還是知道點的。她既發話說要去點蒼堂,那就不管前頭是刀山還是火海,是荊棘滿地還是悽風苦雨,總歸都是要去的。
知道攔不住,綠蕉也就不攔了,只埋頭往前走,越走腳步越快。
長廊四處透風,昏暗無光,實在不是該久留的地方。
主僕二人從一前一後走成了並肩而行。
漸漸的,若生又越過了她。
綠蕉的身量比若生還要高上一些,但眼下走起路來,腳步竟是比不上她的快。
若生一路走,走到最後已近小跑。
長髮被夜風吹得高高揚起,像一匹烏亮的緞子。
她走得那樣快,走進點蒼堂的時候,氣息都亂了。
……
點蒼堂裡空空蕩蕩、冷冷清清,像個冰窖。
綠蕉領著人一連點了三個火盆,屋子裡才算是有了一絲暖意。
好在東廂房櫃子裡一直備著幾床鴨絨錦被。
綠蕉便腳步不停地去抱了來,堆到美人榻上,將若生裹了個嚴實。
而若生,始終一言不發,任由她動作,神情十分的嚴肅。
綠蕉悄悄覷著她的臉色,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輕聲詢問道:“姑娘,雀奴姑娘該不會真的……”跑了吧。
府里人盡皆知,雀奴最初被帶回連家的時候,若生明確說過,她若是想走、要走,誰也不必攔著。
是以後來雀奴離開連家前去平州時,眾人都以為她要一去不返,還感慨說不知三姑娘為何要撿這麼一個人回來。到底身上流著一半東夷人的血,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好人,哪裡養得熟。
可沒想到,雀奴卻回來了。
若生當時便長鬆了一口氣。
雀奴孑然一身,又是半個東夷人,她若孤身在外生活,只怕日子艱難;她若留在連家,衣食住行上總是舒心的。
當年她們一道共苦過,如今甘來了,總也要倆人一道享才對。
她願意從平州回來,便是歸家,是願意留在連家的。
若生不信她現下會走。
當初有那麼多的機會擺在那,她都沒有離開,而今卻要走,是為的什麼?
何況還有扈秋娘跟著她。
雀奴要是真跑了,扈秋娘怎麼可能不回來向她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