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世雖然連家的事出了差池,但他轉過身便成功接近了太子少沔,而且日轉星移,太子少沔對他的信任也是與日俱增。這樣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即便若生不願意同他打交道,但也不得不承認,他是最合適的盟友。
她在長興衚衕的小宅子裡見了陳公公,請陳公公想個法子悄悄地將信遞給了衛麟。信上只有一句話——“倚欄嬌,笑春風”。
平州裴氏的花,故裴夫人的曲子。
哪一樣,都是世間獨有。
信尾沒有落款,只有一個時間和地點。她料定衛麟會見信而來,他也果真在信中約定的時間到來時,出現在了她眼前。他身著素衣,頭戴斗笠,一路避人走來,到了地方後也不立即現身,只裝模作樣小心檢視周遭環境。
他知道寫信的人對他的真實身份必定了然於心,且這人能將信送至東宮,手段人脈亦不可小覷。他在明,對方在暗,不得不小心行事。
可若生,信是悄悄送的,見面卻是直接站在那候著的。
衛麟很快便看見了她。
他面上慢慢地露出了詫異之色。
臨行之前,他翻來覆去想了很多人,卻從未想到過若生身上。連家嬌滴滴的三姑娘,怎麼會知道倚欄嬌和笑春風?衛麟驚訝之下,連要將視線移開都忘了。
他近乎直勾勾地看著她。
若生自然也就發現了他。
隨若生同來的三七在旁抓著畫像仔細比對過眉眼,也衝若生壓低了聲音道:“三姑娘,是他!就是他!”
少頃二人面對面落了座,她開門見山地便將倚欄嬌的來歷說了一遍,然後是平州、梅姨娘、那支名為笑春風的曲子、陳年舊案還有梅姨娘心心念唸的陸立展。
衛麟則一直沉默著,直到她不再言語方才嗤笑了聲:“世上焉有那般愚蠢的人?”
他說的是梅姨娘。
那個幼時被陸立展救出裴家後,便一心一意認定了陸立展的人。
從感恩到仰慕,再到情願為他肝腦塗地,看起來的確是蠢。
衛麟道:“她小時不知便罷,長大了竟也還是什麼都看不穿,豈止是蠢。”
若生看了他一眼:“你怎知她就沒有看穿?”
對梅姨娘而言,說來說去,不過是“情”字困人。她未必就不知道陸立展的真正面目,她只是知道了也不願意相信罷了。
若生又道:“但你……看來是早就知道真兇了。”
在平州發現梅姨娘的事後,她曾猜測過衛麟兄弟二人為何要進入千重園。是同梅姨娘一樣受人蠱惑,以為姑姑才是害了裴氏滿門的兇手?還是,另有所圖?
而今想來,該是後者。
她定定看著衛麟,眉眼沉沉地道:“平州的事也好,梅姨娘也罷,我方才所言,你但凡有一句不信的,都大可再調查一番。”
衛麟唇角微勾:“三姑娘的話,我自然都是信的。”
他也的確一直都知道真相。
他驚訝的,不過是若生早知他的身份。
兄長和他跟著乳孃長***娘知道的事,他們全知道;乳孃不知道的事,他們後來也知道了。
父親遇害時,他就躲在櫃子裡,透過縫隙看得清清楚楚。那個看起來溫文爾雅的年輕人接過一旁官兵手中的長劍,指著父親,想要逼迫父親說出裴家花譜的下落。
可父親抵死不從,他便冷笑著一劍揮下。父親的血滾燙滾燙的,洪水似噴湧而出,濺得老高,濺到了他的眼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