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正殿,金碧輝煌,綾夙仙子端坐在主位上,夷幀陪坐在側位,張瀟晗走進去,不覺仰視,這一刻,她生出自身渺小的感覺。
她慢慢走上前,在正殿中央站住,仰視著那位她曾經仔細看過的人,她很難將綾夙當做神仙一個級別的修士,而在她的思想裡,她敬畏鬼神的高高在上,可心裡卻從不曾懼怕。
就是無欲則剛吧,她一直在努力地活著,好像就是在為活著而活著,卻早就忘記了,她其實不是那麼懼怕死亡的。
重活一世,她早就覺得夠本了,所以她行事一直力求光明磊落,至少不愧對本心,她一直以為她能如此堅持,可是與凰姬、天帝站在同一個高度的可能讓她失去了判斷力。
“難道我被困了三十多萬年,五界修士就淪落到這等程度?”綾夙漫不經心的視線從張瀟晗和木槿面上滑過,伸手一招,張瀟晗脖頸上的束靈鎖忽然脫落,飛到綾夙白皙的手掌中,她在手中把玩了下,束靈鎖化作指環,套在她的中指上。
“修士是逆天而行,但什麼時候將殺人奪寶奉為正途了?道德淪喪,人心不古。”綾夙滿意地望一眼她的中指,然後瞧著夷幀。
張瀟晗面上一紅,被人當場指責道德淪喪,人心不古,這正是張瀟晗所內疚與自責的,只這一句指責,她就是一句話也為自己分辨不了。
“大公主,老夫也是被囚禁了三十多萬年了啊,只不過才比大公主早脫困月餘。”夷幀苦笑著,“好歹也是這位道友出手,老夫和大公主才脫困。”
夷幀的心裡真有苦笑的意味,張瀟晗之所以返回要殺綾夙,全是他的授意,要說他心中對張瀟晗半分內疚都沒有也是不可能的。
綾夙的視線再轉回到張瀟晗身上:“給智者大人一個面子,我就收她做我的侍女吧。”
夷幀怔了下,不由瞧著張瀟晗看去,與張瀟晗接觸不多,但張瀟晗的心底是什麼想法他倒是清楚了,只看著張瀟晗面無表情,就好像沒有聽到一般,不由就開口道:“神界有很多女神修,知道大公主的身份,怕是不但肯做侍女,還會將自己的信仰之力奉獻,這位張道友可是人修。”
綾夙眼眸中出現些詫異,瞟了夷幀一眼:“怎麼,做我的侍女委屈了她?”
夷幀乾笑了一聲:“怎麼可能,只是現在五界修士都不知道還有帝子存在,不然,也不會敢冒犯了大公主。”
綾夙眼眸一轉,再次轉到了張瀟晗身上,這次就細細地瞧了眼,卻還是歪著頭與夷幀道:“我記得她的靈力是紫色的,後來又是魔氣,嗯?智者大人,她就是不認得我,也該知道你的手段的,膽子不小啊。”
綾夙雖然在研究著張瀟晗,話卻還是對夷幀說的,天經地義般,分明在她的眼裡,張瀟晗就是卑微的存在。
夷幀再瞧了張瀟晗一眼,見張瀟晗面無表情,心內說不清什麼感覺。
張瀟晗一直抬頭仰視這綾夙,聽到綾夙這樣的話,心裡並不氣憤,她自來仰視大人物也就是因為大人物的座位高了些,只是動作上的仰視而非仰慕,她也理解大人物看待小人物的不屑,對綾夙如此言詞,她聽得是心平氣和。
只是彼此地位相差懸殊,綾夙不屑於與她說話,她也自覺曾經做得不地道,自然也不會上趕子解釋什麼,自取其辱,因此還是一言不發。
“老夫是猜想這人得了天族傳承,不瞞大公主,老夫曾經為自己占卜一次。”夷幀改用神識傳音,將當日的占卜與他獲救一一講來,卻避過了張瀟晗要求的因果轉移。
綾夙微微詫異,再看向張瀟晗,視線就帶著些認真了:“那個木槿,激發的歲月之力不該是這一界的功法,看來他們見過峒簫了,那個木槿給你留下了,這個丫頭就留我身邊吧。”
這才對著張瀟晗道:“你一人界修士,以下犯上,不過也因此讓我擺脫了封印,你就留在我身邊伺候吧。”
在綾夙看來,留在她身邊伺候,那簡直就是莫大的恩賜,她輕飄飄地說完,等著張瀟晗感恩涕零,誰料到張瀟晗靜靜地望著她,拱手道:“在下剛剛冒犯了仙子,仙子若是不計前嫌,在下感激萬分,若是仙子想要懲戒,在下也不敢不從,至於侍奉仙子,請恕在下無禮,不敢答應。”
夷幀瞧著綾夙,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綾夙也微微吃驚,接著面色一沉:“放肆!”
張瀟晗靜靜地仰視著綾夙,放下手。
“人界修士,心思複雜,自以為清高,行事粗鄙不堪,以為你自甘懲戒,我就能放過你?”綾夙眉眼輕挑,指尖忽然一抬,一點閃亮靈光就奔張瀟晗額頭而來,張瀟晗巋然不動,淡淡地望著那點靈光。
木槿手指一抬,就向那點靈光點去,張瀟晗同時伸手,紫光後發先至,直接攔住了木槿的靈光。
瞬間,綾夙激發的靈光就到了張瀟晗眉心,張瀟晗一動不動,眼眸都沒有眨一下,這點靈光忽然停在了張瀟晗額頭前。
“你何苦?”木槿低聲說道。
“我這一生,頭一次被人指責道德淪喪,人心不古。”張瀟晗這話並不想夷幀綾夙聽到,只是傳音給木槿。
木槿怔住了,眼神複雜地望著張瀟晗,抬起的手慢慢落下去。
綾夙的指尖微微一動,靈光推進,沒入張瀟晗額頭。
夷幀身子動了下,好像要站起來,卻還是壓下了,綾夙輕笑一聲:“智者大人不必擔憂,既然她自認冒犯於我,我自然要懲戒一番,不然,規矩何在?”
夷幀乾笑了一聲,沒有吱聲,看到張瀟晗面色一白,人忽的向後倒去,木槿伸手撈住,張瀟晗的身體已經抑制不住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