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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北京!

第十章

在崇禎十七年的三月中旬,明朝存亡的關鍵時刻臨近了,全國人民的眼睛都注視著北京。

自從永樂十八年到現在,明朝將京城從南京遷來北京,已經二百四十四年了。不僅整個中國,也包括無數外番,都把北京看成是中國的心臟。如今的北京城如何不引動全國人民的關心呢?人們懷著各種各樣的心情,操心著北京的前途。從北方到南方,人們都在掛心:北京是否保得住?倘若北京保不住,大明的江山也就完了。那時不要說北京的千家萬戶,甚至全國的官宦人家、富豪大族以及小百姓的生活都要受到影響,有許多人要隨著朝代的變化傾家蕩產,以至家破人亡,可同時又會有許多人在朝代更換之際突然發了跡,成為新貴,成為王侯。所以舉國上下如今都關心著北京。

在遼東和蒙古,人們的目光也注視著北京。特別是瀋陽,而今是新興的滿洲政權的京城。那裡的朝廷已經決定要進兵中原,實現先皇帝皇太極的夙願。自從得到了李自成正向北京進兵的報告,也是不斷地商議,不斷地派人打探,關心著北京是否會落入“流賊”手中。倘若北京不落“流賊”之手,清國應當如何向長城以內進兵?倘若北京落在“流賊”之手,清國又應當如何進兵?這便是他們考慮的中心問題。尤其是年輕的輔政王多爾袞,剛剛奪得了政權,他本來就野心勃勃,一直想進兵長城以內,現在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地位,使反對他的滿洲貴族不得不聽命於他,更要乘此機會建立不世功勳,把別人踏在腳下。所以他不斷地考慮著北京的事情,甚至連做夢都在想著如何奪取北京。

至於住在北京的人們,更是天天關心著北京的命運。米價近來已經上漲,柴火煤炭也在漲價。萬一北京被圍,糧源斷了,煤炭木柴斷了,北京的千家萬戶會經歷一場浩劫。同時人們開始紛紛議論李自成的為人。有人說李自成十分仁義,有人說李自成畢竟是個“流賊”。倘若李自成進了北京,那麼多的皇親貴族、官宦大戶豈不要破家滅門?小百姓雖然不受皇家俸祿,情況不同,可是萬一發生奸擄燒殺,又怎麼好呢?所以這些日子來,上至公侯之家,下至庶民百姓,凡是懂事的人,沒有不為北京操心的。有些老頭子,儘管早晨仍然提著鳥籠到空曠地方散步,但是熟人相見,不覺互相嘆息。常常有人低聲嘆道:“唉,北京啊!北京啊!……”隨即搖頭,下面的話就不再說了。

就在這時,從寧遠到山海關的路上,草木略微有點發青,氣候還帶著殘冬的寒冷,天氣陰沉,春光遲遲地沒有來到關外。大約有二三萬騎兵和步兵,保護著文武官紳的家屬,也保護著號稱五十萬而實際只有二十萬左右的漢族百姓,向著山海關前進。還有兩三萬人馬走在最後,防備滿洲兵從北邊追來,搶奪人口和輜重。這是一支大撤退的洪流,但見無數的馬車、牛車、小車和可以載重的駱駝、騾馬,沿著黃塵滾滾的大道向前移動。前頭是一支精兵,大約有五六千騎兵和兩三千步兵,已經離長城很近了。長城在山海關北邊轉了一個彎,由北向南直到海邊。而這一支先頭部隊現在也正是向著近海的山海關前進。海邊水中的姜女廟已經望得十分清楚,一切運糧的船隻都出現在視線之內。

在這一支精銳隊伍的中間,有一支特別精銳的騎兵,保護著平西伯吳三桂和他的眷屬。這平西伯的爵位是最近受封的,鼓勵他火速去援救京城。他離開寧遠已經六天了。倘若他能夠像昔年袁崇煥那樣,從寧遠率輕騎日夜兼程前進,此時應該已經到了北京城下,在德勝門外立好營寨,等待迎戰闖兵。然而他行軍緩慢,每日行軍不到五十里,如今還在開赴山海關的路上。縱然皇帝不斷來手詔催促,兵部來羽檄催促,薊遼總督親自催促,都不能使他改變行軍速度。當然,攜帶幾十萬遼東百姓,路途堵塞,運輸困難,也是行軍遲緩的藉口,然而,為什麼不抽出兩萬精兵,由吳三桂親自率領,離開大軍,奔救北京?

崇禎不完全明白吳三桂行軍遲緩的原因,又不敢下旨切責,只能催促薊遼總督王永吉。他日夜盼望著吳三桂的救兵,常常在乾清宮唉聲嘆氣,真所謂望眼欲穿。

這時,在北京的西北方向,也有一支隊伍正在迅速前進。他們大約有六七萬人馬,其中包括許多沿路投降的明軍和文官。騎兵看去有三四萬人,步兵約有二三萬人。走在前邊的都是精銳部隊,約有四五萬人。前隊已經到了延慶州境內,正向柳溝堡進發。後隊還在土木堡和懷來驛。李自成本人已經過了懷來驛。這時天色剛明,可是氣候仍像兩三天前一樣,颳著大風,黃沙撲面,天昏地暗。然而這支隊伍軍容整肅,人人臉上都帶著勝利的神氣,好像寒風、黃沙在他們面前都不存在。李自成穿著氈馬靴,騎著烏龍駒,身穿黃袍,前邊有一柄黃傘。周圍是他的親信將領。軍師宋獻策、大學士牛金星以及在西安投降的大批文臣都騎著馬緊隨在他的後邊。明朝的秦王、晉王等投降的親王也跟在後邊。約有兩三千騎兵,騎著經過挑選的高頭大馬,盔甲整齊,前後左右護衛著李自成和大批文臣前進。這支騎兵由一員青年將領率領,就是李自成的近族侄兒李強,三年前他是親兵頭目,而今天已是一位果毅將軍。在護駕的親軍後邊,還跟著投降的明朝總兵官白光恩、姜瓖和太監杜勳等一班人和他們的親兵與奴僕。

李自成連日馬上奔波,雖不免感到勞累,但他從來沒有像目前這樣得意。因為在西安時儘管改國號大順,年號“永昌”,並將西安改稱長安,定為京城,但是不拿下北京,總覺得放心不下,全國人民也不會認為他已經奪得了江山。而如今距離北京已經越來越近了,也許明天就可以兵臨城下。十幾年的辛苦,流血,終於有了結果,北京馬上就要拿到手了。因為心中不斷地想著勝利在望,所以身上的疲勞也就差不多完全忘了。

他不但想著進北京,而且還想著下江南、統一全國的事。關於下江南,他和牛、宋等一班文臣商量過多次,大家都認為只要拿下北京,正式登了皇位,江南可以傳檄而定,縱然有一些不識時務的人,還會為明朝作戰,但大勢所趨,決不會有大的戰爭。他又想到滿洲。李巖曾經幾次向他進言,說滿洲是北方大患,也許會趁著兵戈擾攘之際,進兵長城以內,不可不預為防範。但許多人都認為這是過慮。李自成也認為這是過慮。他想,滿洲畢竟是新起的小小的暴發戶,他之所以能嚮明朝進兵騷擾,是因為明朝的江山已像一棵大樹被蟲子蛀朽了,又好比一個破敗人家,誰都可以對它欺負。滿洲未必敢碰一碰大順。即使它竟敢派兵入塞,只要人數不多,也不足為患。過去滿洲幾次入塞,人馬都並不多,只是明朝官軍和地方官吏畏敵如虎,聞風瓦解,才使少數虜兵如入無人之境。今日他率領大順軍前來北京,這是百戰百勝之師,東虜決不敢輕舉妄動。

如今他擔心的是吳三桂的人馬。他已經得到探報,知道吳三桂在幾天前離開寧遠,率兵勤王,目前恐怕已經進了山海關。吳三桂究竟有多少人馬,他不清楚,他只是很重視這一支兵力。他想,倘若吳三桂有兩三萬人馬,搶先一步到了北京,北京城就很難攻破。倘若北京城在幾天內不能攻破,他也不能在城下久留。自古以來,這麼大的城市,從來沒有用幾萬人馬進行圍攻的。而屯兵堅城之下,時間稍長,各路勤王人馬陸續到來,他就不能不退兵。而一旦退兵,難免軍威受損,軍心動搖。張獻忠可以乘機鬧事,各地明朝的封疆大吏以及土豪劣紳也會起事。所以他在得意之中又不免有一點擔心。不過他又轉念一想,他在兩天之內就可到達北京城下,大概會搶在吳三桂之前進攻北京。倘若一二天內破了北京,吳三桂就不敢往北京來了;縱然來了也晚了一步,救不了崇禎的命,也救不了大明的江山。想到這裡,他又得意起來。原來在二月間,他聽說北京城中哄傳崇禎將向江南逃去。那時他同牛、宋等人都很擔心崇禎會走這一著棋,認為倘有此事,要一舉滅亡明朝就很麻煩了。幸而後來知道崇禎無意逃走,已經決定死守北京。於是他感到放心了,料想不出幾日,就可活捉崇禎,或者崇禎自盡,總而言之,大明的江山算是完了。

這時,李自成左右的文臣武將也都在高興地想著進北京的事,只是因為走在他的近邊,沒有人敢隨便大聲說話。不過那種即將大功告成的喜悅心情不可遏止地透露在各人的臉色和眼神上。

老馬伕王長順走在後邊,離闖王大約有半里遠,那兒的將領們可以小聲說話。有人便同王長順開玩笑,稱他為“弼馬溫”,又稱“牧馬院使”。也有人勸他到北京以後找一個漂亮的老婆,以免他這個老頭子的生活沒人照料。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說得王長順哈哈大笑。不過在大笑之餘,王長順的心中總有點放心不下。他想,萬一北京攻不下,退到西安還能穩坐天下麼?他還聽說,胡人的騎兵很強,如果胡人進來,闖王住在北京,難道就沒有風險麼?不管怎麼說,他的心中總覺得不很踏實,只是在左右前後將領們的一片歡快氣氛中他只能將自己的憂慮深深埋藏心中。倒是在西安的時候,他偶爾去探望田見秀,兩人還能說一點心裡話。以後就沒有一個人能夠聽進去他的話,他也再不敢說出口了。

又走了一段路,劉宗敏從前隊差人來向李自成稟報,說是前隊已經過了柳溝,那裡沒有敵兵防守,留下一個官員等候,說總兵官唐通在八達嶺恭迎聖駕。李自成聽了十分高興。雖然事前已有白光恩和姜瓖給唐通下了書子,勸他迎降,他也表示願意歸順,可是李自成總有點擔心已經被崇禎封為定西伯的唐通萬一在八達嶺、居庸關一帶率兵抵抗,就會耽誤了進攻北京的日期。即令只抵抗三天,也會使吳三桂乘機先到北京,增加了攻破北京的困難。如今既然唐通在八達嶺迎降,這就使他大大地放心了。李自成騎在馬上,縱目山川形勝,想著這一片雄偉的江山馬上就要更換主人,一種英雄的心情不覺充滿胸懷,於是他揚鞭催馬,傳諭人馬要加速前進。本來每天的行程他都清清楚楚,這時卻不自覺地向左右問道:“啊,今天是不是三月十六?”按照預計的日程,他們在十八日或十九日可以到達北京,而根據宋獻策的占卦,這兩天內就要攻進北京,奪取明朝的江山。所以當他聽左右回稟今日確是三月十六時,又不覺得意地笑了一笑。

李自成到了柳溝,沒有停留。有幾位從延慶州城中來的官紳,跪在路邊迎接。因為知州已經逃走,由同知獻上了官印。牛金星代替李自成傳諭眾官紳,要他們照常理事,使城中百姓各安生業,等待新官前來。李自成對這些官紳只是望了一眼,既沒有說話,也沒有停下馬來多看一看。如今他是大順朝皇帝身份,不再把一般的投降官紳放在眼裡了。

到了青龍橋,明朝的定西伯兼總兵官唐通和鎮守太監杜之秩派人在這裡跪接,並向李自成啟稟:他們二人率文武官員在八達嶺長城外接駕。李自成事前已經知道唐通和杜之秩投降,這時不覺在馬上對宋獻策、牛金星點頭微笑。過了不多久,他們到了長城八達嶺口外,果然看見大群的投降將領以唐通為首都在跪迎。他微笑下馬,態度安閒地走到唐通面前,讓他站起。又分別對唐通和杜之秩說了一些獎勵的話。隨即他看見劉宗敏也率領著將領們從長城裡邊出來,下馬向他叉手行禮。他對劉宗敏說:

“快往北京要緊,你不必在這裡耽誤,到城中打了尖以後,你就率前隊人馬往北京走吧。”

劉宗敏答應了一聲,趕緊率領將領們上馬,向著八達嶺城門揚鞭而去。

白光恩與唐通見面,站在大路上寒暄一陣。白光恩極力誇讚唐通和杜之秩是識時務的人,知道天命攸歸,棄暗投明。牛金星和宋獻策也誇讚唐通的效忠誠意,能夠贊襄開國鴻業,必被重用,永享富貴。唐通和杜之秩說他們早已看到明朝氣數已盡,大順國運隆興,只是到今天方能投順新朝,今後一定矢忠矢勇,為大順皇上效犬馬之勞,不敢稍有二心。李自成點頭微笑,說道:

“新朝正須用人,孤也久思你們效勞,如今得你們前來,心中十分高興。今後一統天下,傳之萬世。你們也都是開國功臣,名垂青史,蔭及後人。”

聽了這番話,唐通和杜之秩趕快重新跪下,磕頭謝恩,山呼萬歲。

進了長城,轉了兩個彎,居庸關城就在眼前。這時城上大明的旗幟已經匆匆忙忙換了大順的旗幟。全軍進了居庸關後,一部分繼續前進,一律青衣白帽,部伍整肅。唐通的軍隊雖然仍舊穿著明軍號衣,但匆忙中也用白布纏在臂上,白布上寫著一個“順”字。城中百姓都在門口路邊擺著香案,香案上豎著黃紙牌位,上書“大順皇帝萬歲”。家家門頭上都貼著一個“順”字。城中官紳和一些父老都跪在城門外邊迎接。唐通、杜之秩率領地方官紳用鼓樂前導,將李自成迎進居庸關城中,在一座宅子裡休息。這宅子雖然不算很大,但在居庸關城中已經很難得,一夜之間已經整理得十分乾淨。

李自成坐下以後,唐通率領地方官紳們重新行一跪三叩頭禮,隨即命人將準備好的酒宴擺出來。李自成在樂聲中用膳,單獨一席,眾官紳退出大廳,不敢相陪。李自成很想同牛、宋和唐通留在一起用膳,以便談話,但是礙於皇家體制,不可能像從前一樣隨心如意了。尤其是臨時在居庸關城中駐蹕,由唐通和杜之秩接駕,敬獻御膳,而唐通更不敢有絲毫疏忽。李自成用膳以後,牛金星和宋獻策率領降將白光恩、唐通、新降監軍太監杜勳、杜之秩以及眾隨駕文武要員重新來到大廳,行禮後分為兩班肅立。倘若在往日,李自成會起身相迎,同大家親切招呼,謙恭回禮,和藹讓座,然而如今身份大變,尤其是在唐通和杜勳、杜之秩面前,生怕他們會背後譏笑仍是“流賊”,所以他神態肅穆,毫無笑容,向吳汝義望一眼,輕聲吩咐:

“給唐營將士頒賞!”

唐通雖然是明朝大將,受封為定西伯,但是手下將士只有數千,連從柳溝和延慶州撤回的人馬合起來不足一萬,虛報一萬五千,李自成心中明白,佯裝不知。頒發賞銀三萬兩,另外對唐通和一些重要武將及幕僚都特別賞了金銀和綢緞。對杜之秩及其親隨們也有許多賞賜。頒賞和謝恩之後,樂聲停止,李自成只將牛金星、宋獻策、唐通和杜之秩留下談話,示意其他眾文武魚貫退出。他先向唐、杜二人詢問北京的守城情況。他們都說北京城兵力空虛,三大營只是一個殘破的架子。在沙河一帶防守的三萬人根本不能作戰,統兵大臣李國楨是一個紈袴子弟,只要大軍一到,這三萬人會不戰自潰。至於北京城中,是既沒有兵,也沒有錢,老百姓也不肯為大明皇上守城。只要大軍到了北京城下,那些守城的太監就會瓦解。李自成聽了以後,心中十分高興。宋獻策在一旁問道:

“據你們看,吳三桂是不是這一兩天內會來到北京?”

唐通說:“我看吳三桂並不是傻子,他不會很快來到北京。如果他實心勤王,前幾天就會來到。”

牛金星說:“據說他帶了五十萬百姓向關內來,每天只能走四五十里路,所以來得慢了。”

唐通說:“倘若他真心勤王,可以選一部分精銳騎兵日夜趕路。從寧遠到北京也不過三四天的路程。崇禎二年,袁崇煥從寧遠來北京勤王,日夜行軍,只走了三天時間。吳三桂說他率領老百姓入關,這話只是一個幌子,不能成為他耽誤時間的理由。”

李自成覺得唐通的話很有道理,點點頭問道:“既然吳三桂對勤王之事三心二意,我們當如何應付?”

唐通說:“倘若萬歲許他高官厚祿,他縱然進了山海關,也會停下來觀望風向。我大軍進了北京城後,對吳襄全家要妥為保護,給予種種優待,然後命吳襄給他兒子寫信。末將也願寫封書子,不愁吳三桂不欣然歸順。”

李自成很高興,說道:“破了北京後,對吳襄全家自然要好生優待,只要吳三桂願意投順,決不會虧待了他。孤一定封以顯爵,帶礪山河,與國同休。這件事還要多指望唐將軍和白將軍你們從中出力。”

唐通和白光恩同時恭敬地說:“臣等理應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牛金星問道:“唐將軍前年曾經在松山對虜兵作戰,據你看,眼前東虜會不會有什麼動作?”

唐通說:“這一點很難料就,東虜確實兵力很強,時時想進入中原。”

牛金星說:“不過虜酋皇太極才死不久,內部紛爭,輔政王共有四位,互相猜忌。聽說在輔政王中有一個叫多爾袞,年少攬權,頗有進犯中原之心,但他為人跋扈,未必能使別人心服,所以可能眼下沒有力量進入長城騷擾。”

唐通趕快說道:“大學士所言甚是,儘管滿兵也很強盛,可是它不會貿然與大順為敵。我剛才只是就幾年來明軍對滿軍作戰而言,總覺得滿軍比明軍強盛。至於皇太極死後,多爾袞敢不敢進兵騷擾,我倒不能預料,看來他大概不敢吧。”

正說話間,從前隊頭來了稟報,說是前隊已經過了昌平,望聖駕不要在居庸關耽擱過久。李自成同白光恩、唐通等又稍談片刻,隨即起身,率領眾人出居庸關城向北京前進。

在居庸關與南口之間還有一些曲曲折折的山路。這地方因為北邊有大山,又有長城,寒風吹不到,半山坡上迎春花、梨花、桃花正在開放。一些小小的村落,每個村落三家五家,頂多十來家,點綴著荒涼的山坡和溝岸。如今老百姓扶老攜幼,走出村莊,走近大軍經過的山路旁觀看。當李自成的簡單儀仗來到近處時,大家趕緊擺了香案,跪在地上。唐通對李自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