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乍現,一道明豔的光芒艱難的衝破雲層射入人間,正是因為了這第一道晨光才讓大地上的人們意識到最為難捱的一夜終於是迎來了盡頭。然而人們苦苦煎熬、奮力掙扎好不容易活下來之後看見的並不是明媚的晴天而是灰濛濛的陰雨天。
從天而降的雨點打在滿目瘡痍的大梁的土地上,打在每一個還活著的人身上,有人感慨自己恍若重生、有人感嘆輝煌不再、有人茫然四顧、還有人腳步停歇的繼續奔跑。
宣韶寧一直在奔跑,已經是一天一夜沒有閤眼了,原本應該是疲憊不堪的可是現在他卻分外的精神,軀體上的痠痛、麻木都自動被忽略了,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正是這個念頭在支撐著他。
腳步踩踏在水窪地裡濺起一連串的水花,宣韶寧已經不在意這些了,他的全身都已經被打溼了,雨水從額頭滑下,這種冰涼的感覺不斷刺激著他的神經。正是因為在不久之前同雲萱分別的時候有過約定了,要不然宣韶寧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去。
這一切是真的麼?又或者不過是自己的幻想?可是不僅是自己,師鞏正淵也在場,他也看見了,一切就那麼真實的發生在眼前了,也就是說這一切都是真的!是真的?若是這是真的,那麼這麼多年來自己對他的認識都是錯的麼?不會啊,一個人可以裝一時怎麼能裝數十年呢?這是何等的定力,這是何等的城府!
蕭雲祈一直以來給將士們的印象都是關懷下屬、心憂天下、作戰勇猛、身先士卒,他是依靠真刀真槍、拋頭顱灑熱血建立起來的軍功、累計起來的名望,在將士們的心中他一直都是一位能征善戰的將軍,而不是玩弄權術的幕後之主。宣韶寧也是如此認為的,跟在將軍身邊這麼多年,同他相處了這麼多年,將軍的為人宣韶寧自認為是把握的八九不離十的,直到昨晚,昨晚的一切狠狠地扇了宣韶寧一個巴掌。
“別再為他辯解了,你不過是他的一枚棋子而已,一直都是!你就是棋子,就算是現在立刻死了,他不會有一點心痛的,根本不會有,因為他還有千萬的棋子可以使用!”宣韶寧吐出一口雨水,他不想再去思考了,原本存在於腦子裡的關於這天下的一切都在瞬間崩塌了,他快要連自己存在的意義都找不到了,好在還有一個人在等待他。
繞過一道一道的宮牆,宣韶寧憑藉著自己僅有的一些記憶尋找到了通靈殿,那是原先皇家祭祀先祖的地方,那裡宣韶寧從來都沒有去過,只不過是曾經經過一次見過一眼,只不過那一眼他就將這個神聖的地兒記在了腦子裡,他沒有料到多年之後自己竟然會用的到這一份記憶。
跨過最後一道紅牆灰瓦的宮門,宣韶寧終於是停下了腳步,這一停下可是不得了了,所有的疲憊、痛苦都在同一時間湧向了身體,若不是有著堅強的信念,宣韶寧這會兒就直接癱倒在地了。
放眼看去這座通靈殿並不大,同皇城內那些金碧輝煌的宮殿相比顯然是不值一提了,但是這座宮殿的獨特就在於她的寧靜,也不知是為何一旦是進入了這座宮殿就會有一種心神安寧的感覺,即便是如同宣韶寧這般的煩躁、痛苦、懷疑的人。
放慢腳步,宣韶寧淋著雨緩緩踏上白玉臺階,他眼睛都不敢眨,死死盯住宮殿內,他在期盼等待那個熟悉的身影,那個思念了多年的身影,這或許是這一天來上天對他最仁慈的一次,這一次他沒有失望,他看見了雲萱,此時的雲萱正跪在靈牌之前。
“雲萱.......雲萱”
原本如同雕塑一般的雲萱在聽見了宣韶寧的呼喚之後終於是動彈了,她僵硬的轉過身子看著宣韶寧,眼中透露出來的是安寧,而宣韶寧看見的是雲萱抱著自己的孩子起身朝著自己走過來。
“皇兄沒有和你一起來?”
宣韶寧嚅動著嘴唇,腦子激烈鬥爭著不知該告訴她現實還是該編一個謊言來欺騙她。
“不要騙我,我最擔心也是最痛恨欺騙,至今為止沒有騙過我的人惟有你。韶寧,告訴我實話吧,事到如今還有什麼是我不能承受的?”
“對不起,我沒有完成你的囑託。”
“這是皇兄的該有的宿命,自從他選擇了這條不歸路時便已經註定了。大梁到了最後關頭了,我不過一介女流,什麼事兒都做不了,可是最後我還是希望你能再幫我一把,好麼?”
“什麼事兒都可以,只要是你說的。”
雲萱將孩子遞給了宣韶寧,帶著不捨的眼神說道:“幫我帶這個孩子出宮去吧,將他認作的是你孩子,將他撫養長大,好麼?”
“雲萱?”
“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做離塵,遠離紅塵,不被世俗所煩擾,不求有多大的作為只要能無愧於心、平安順遂的度過一生;遇到一個心之所向、執手終生的女子,體會人世間的愛情。”
“雲萱,難道你不打算同我一起出城?”
“皇兄已經不在了,皇族不可以沒有出來主持大局,四哥若是能力挽狂瀾那便是坐定了這皇位,可是在這之前身為大梁的公主,我有必須要承擔的責任!我唯一牽掛的便是這個孩子,只要他安全了,我便再也沒有任何後顧之憂了,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你。”
“柯冉遭遇了什麼事兒?”宣韶寧問出這句話之後立刻就後悔了,這個時候為何要提起言柯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