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廷敬此時也難辨真假,便問:“你倒是說說,闞禎兆共動用了多少庫銀?”
楊文啟回道:“動用了九十萬兩!”
陳廷敬想了想,說:“可我查過這幾年雲南巡撫衙門賬務,連同協餉、賑災,不過七十八萬兩銀子。另外還有十二萬兩呢?”
楊文啟說:“小的沒有實據,不敢亂說,我猜只怕也是被闞禎兆落了腰包!”
陳廷敬道:“你本是同闞禎兆一起向商家們借的銀子,如今人家找上門來,你竟一口咬定是闞禎兆一人所為。可見你的話也信不得。這個我再同你算賬。我這裡只是問你,你們分明是借了商家銀子,如何還呀?原樣還回去,虧掉的庫銀怎麼辦?”
楊文啟道:“闞禎兆老謀深算,早想好辦法了。他父子倆炮製了一套稅賦新法,想讓商家用借出的這些銀子抵稅,賬就可以賴掉了。”
陳廷敬沒想到會冒出個稅賦新法來。他一時不明就裡,得先弄清了再說,便問:“制臺大人,您可知道闞家父子弄的稅賦新法?”
王繼文道:“闞家父子的確炮製過這麼個稅賦新法,想讓我在雲南實施。我仔細看了,實在是苛刻鄉民,荒唐之極,不予理睬。”
陳廷敬略加思忖,道:“制臺大人,先把楊文啟押下去,速帶闞禎兆來問話如何?”
王繼文想這會兒如把闞禎兆找來,就什麼都捅穿了,便施緩兵之計,道:“聽憑欽差大人安排。只是去闞家鄉下莊上打個來回就天晚了,不如明日再審闞禎兆?”
陳廷敬點頭應允,正中下懷。原來陳廷敬早叫劉景跟馬明兩人一個去鄉下,一個去監牢,把闞家父子藏起來了。
陳廷敬離開巡撫衙門沒多久,就有衙役來報,鄉下莊上找不著闞禎兆,闞望達也被人劫走了。王繼文猜著是陳廷敬乾的,暗中叫苦不迭。
劉景等人回到驛館,各自向陳廷敬回話。劉景說:“老爺,我們已把闞家父子送到滇池對岸華亭寺去了。可我想,等他們同楊文啟當面對質的時候,無非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馬明說:“是啊,那楊文啟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可闞家父子我也看不出他們好在哪裡。”
大順道:“我看也是的,闞禎兆整個兒假仁假義!闞望達嘴上附庸風雅,暗地裡心黑手辣!”
陳廷敬道:“我叫你們先把闞家父子藏起來,就是想先問問他們。不管如何,黑的變不了白的。”
珍兒從外頭進來,說:“老爺,剛才向保在外偷聽,見我來了,一溜煙跑了。我聽得驛館門響,估計是出去了。”
陳廷敬笑道:“肯定是向王繼文報信去了。他去報吧。明日巡撫衙門裡鬧翻天都不關我的事,我們上華亭寺拜菩薩去!”
一大早,陳廷敬便服裝束,準備上華亭寺去。向保垂手站在一旁,低頭聽命。
陳廷敬剛要上馬車,劉景說話了:“欽差大人,我有個想法。”
劉景說了半句,卻欲言又止。
陳廷敬問:“什麼呀?說呀!”
珍兒望望劉景似笑非笑的樣子,就猜著他的打算了,道:“我知道,他倆想把玻璃象棋帶上。”
陳廷敬笑道:“那有什麼不好說的?帶上吧。”
馬明道:“上了華亭寺,臨著滇池,下幾回棋,好不自在。”
珍兒下了馬,說:“我給你們去取棋!”
珍兒回到房間,開啟箱子,頓時傻了。原來玻璃象棋不見了。珍兒嚇得箱子都來不及蓋上,慌忙跑了出來。她跑到陳廷敬身邊,耳語幾句。陳廷敬臉色大驚,回身往驛館裡面走。劉景、馬明不知發生什麼事了,也隨了進去。
陳廷敬看著開啟的箱子,驚慌道:“御賜之物,丟失可是大罪啊!”
大順說:“肯定是王繼文搗鬼,他想把水攪渾了!”
陳廷敬急急道:“速速查詢,務必把玻璃象棋找回來!”
劉景道:“老爺,在下以為,玻璃象棋只可暗訪,不可明查。不然,恐怕棋沒找到,就先連累您獲罪了!”
陳廷敬長嘆道:“眼看著雲南之事就要水落石出了,卻又節外生枝!”
劉景道:“不妨這樣,馬明隨欽差大人去華亭寺,我留下來暗訪玻璃象棋。”
劉景見陳廷敬的馬車漸漸遠了,突然對向保喝令道:“到我房間來!”
向保不知何事,大氣不敢出,跟在劉景後面進門去。劉景進屋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只管慢慢喝。向保低著頭,戰戰兢兢。過了好半日,劉景大聲喝道:“跪下!”
向保並不明白是什麼事情,先就撲通跪下了,道:“大人,小的不知何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