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殷青筠有意避著殷正業,回回酣睡至日上三竿,凝羅派人說過她兩回,後來也就懶得說了。
“姑娘可是開心了,夫人這幾日身子又不好了,聽下人說今兒早飯都沒吃幾口。”
青嵐一邊給殷青筠如雲的烏髮間別上那次那株鵝黃色的珠花,口中唸唸有詞:“姑娘快別玩了,相爺等會估計也快到了。”
殷青筠半點沒聽進去,細嫩的手指握著小杵子,一下一下地錘著玉碗裡搗成汁的嫣紅花葉。
青嵐讓殷青筠不要亂動,俯下身子給她描眉,苦口婆心地道:“姑娘放著吧,等會奴婢幫您弄,到了晚上再給您染上,明早起來指甲就漂漂亮亮的了。”
殷青筠停下了動作,目光落在右掌側的淡棕色厚痂上,微微嘆了口氣,杵子跟玉碗碰撞發出了一陣清脆的聲響。
青嵐扶著她站起來,細心地理了理衣裳襟口,眼中露出一絲傷感來:“姑娘彆著急,大夫說了,這傷疤等往後日子久了就淡了。”
殷青筠輕瞥了眼門外走進來的婢女,那婢女行禮稟告:“大姑娘,相爺來了。”
殷青筠點頭,輕輕嗯了聲,拿著扇子走出屏風去迎迎殷正業。
殷正業進屋後自顧坐在了桌旁,青嵐極有眼色地去給他奉了茶,才退回了殷青筠的身側。
殷青筠捏著扇柄福了福身,眼睫微微扇動猶如蝶翅一般,“父親找女兒有事?”
殷正業伸手捋了捋袍角,一本正經地望著她:“青筠近來身子可還好?你這婢女總說你傷重,見不得人。”
殷青筠不聲不響地坐到了殷正業的對面去,正好凝羅房裡的人送來湯藥,青嵐接下端著放在了她的面前。
殷青筠捏著勺子舀了一勺,藥汁倒回了白玉碗中,伴隨著輕微聲響蔓延開來的還有奇苦難聞的藥味。
殷正業看了眼那碗黑黢黢的藥汁:“你不是就手上一點兒傷嗎,還整日喝藥呢。”
殷青筠扯了扯嘴角,心道殷正業說得真是輕鬆。
要不是他推她一把,弄得手上留了傷疤,她何至於天天被凝羅逼得喝這種喝得舌根都快失去知覺的苦藥。
“父親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不必佯裝關心女兒,浪費時間。”
殷青筠眸底滿是黯色,端了藥碗一口喝了個乾淨,青嵐忙拿出早就備好的蜜餞遞給她。
殷正業輕輕嘆了聲:“前幾日你去見了崔承譽,他不肯跟崔家化干戈為玉帛是吧。”
殷青筠白皙盈透的指尖捻著掛著糖霜的蜜棗,放進嘴中吃了起來,並未回答殷正業的話。
有時候沉默一會兒,自己能停下來揣摩下對方的心思,還能讓對方自行露出馬腳。
殷正業見她又恢復成從前清冷的模樣,旋即語氣軟了下來:“那崔承譽對你惡言相向是他的不對,可如今他深得陛下寵愛,咱們殷府實在難捱。”
殷青筠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給自己倒了杯茶,手指按在杯沿的綠竹的紋路上,“父親還想我去找崔承譽牽線,讓他放殷府一馬?”
殷正業盯著殷青筠精緻的桃花面,微挑的眼角和陳氏年輕時足足有七八分像,可卻沒遺傳到她半分的溫順。
“管家從前有句話說得對,女兒跟父親本是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女兒願意犧牲自己的顏面再去求崔承譽一遍,只是女兒還有件別的大事,需要父親答應女兒。”
殷正業眉頭深皺:“你這是在跟父親談條件?”
殷青筠微微垂頭,垂在耳畔的長髮落下,露出小巧瑩潤的耳垂來:“父親可以選擇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