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若煙覺得,自己一定是近日太過勞累,連帶著睡眠不好精神不佳,所以可能出現了幻覺。
否則,又如何能解釋,那道不怎麼招人喜歡的昏紅朝陽裡面,雄赳赳氣昂昂走在最前面的方然,和跟在他身後落後三步距離,明顯持從屬身份的鐘鳴泰,還有他的巡夜小隊?
不錯,方然是帶出去了幾道斷離符殘片。這幾道斷離符殘片對於荒辰意義非常。
但是,鐘鳴泰對於方然的無為不滿已久。昨日方然歸來時他的態度,還有巡夜離去前他的表現,都完美說明了這一點。
積年累月的成見,怎麼可能一夜之間便被逆轉?
昨夜看到方然那出那些斷離符殘片,影若煙心情動盪,好不容易才平復下來。醒過神來,她卻隱隱有一些後怕——若是方然激怒了鐘鳴泰,在荒野之上,誰能替方然接下來含怒一拳?
她的思緒沒能持續太久。
濃重霧氣散去,一行六人越來越接近營地。
影若煙這才看清楚,鐘鳴泰和巡夜小隊,幾乎人人帶傷,而且傷勢絕對不輕!
幾人粗製的甲冑本就殘破,此時已經看不出本來的模樣,幾根麻繩勉強連住護板,掛在身上晃盪,看上去搖搖欲墜。
殘破的甲冑之下,他們貼身衣衫盡數被血染透,衣衫上遍佈刀劍劈砍痕跡,破衣爛衫下面,露出一道道傷口,甚至有些地方看得到底下的白骨,樣子無比狼狽,無比悽慘。
“快來人,扶巡夜小隊回去療傷!”影若煙見狀,心頭一緊,驚呼一聲,先一步衝出營地。
巡夜小隊乃是營中精銳,尚且傷重至此,那方然呢?若是方然也出了什麼岔子,她怎麼和方晴雨交代?方然,可是幾乎沒有任何自保能力的!
衝出幾步,影若煙卻又僵在了原地。
眼前所見……似乎透著一絲詭異。
巡夜小隊,明明看著傷重不支,卻四個人互相攙扶著,有說有笑,一臉輕鬆。他們看到影若煙,甚至還有餘力拱拱手,參差不齊地問好道:“見過影總管。”
鐘鳴泰,預想中本該飽含憤怒,卻一臉平和,這是他這幾日都極其出現的表情。
他一開始看著方然的背影,遠遠看到影若煙過來,才抬起頭,衝著她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影若煙不可能看錯,鐘鳴泰看著方然的眼神,讓她想起來,當年他向方晴雨宣誓效忠的表情。
方然一身衣衫整整齊齊,纖塵不染,笑呵呵地揮了揮手:“早啊若煙。”
這算是什麼稱呼?影若煙卻一時半會氣不起來,而是帶著急切問道:“你出去碰見敵人了?好在巡夜小隊一般不會走遠,看來他們還是來得及趕去救你……”
“不。是少主救了我們。”鐘鳴泰低聲說。
“啥?”影若煙覺得自己一定是還沒睡醒。
“我們遇到了永安段氏的人,差點被他們團滅……是少主及時趕到,救了我們。”鐘鳴泰的語氣不容置疑,說的內容卻讓影若煙覺得是在開玩笑。
此時,營地裡負責接應的同伴也趕了過來。他們也聽到了鐘鳴泰的話,和影若煙一起,全部呆立在了當場。
一時間,初升的朝陽之下,十幾號人和木樁一樣,安靜得有些尷尬。
還是方然打破了沉默:“別待著了,先扶大家進去療傷唄。”
人收到衝擊性的事實,會暫時失去思考能力,這時若是有人站出來主持局面,多半所有人都會不假思索地聽從。
一臉懵逼的接應者們聽到方然的命令,機械地攙住了巡夜小隊,就要扶他們回去。
巡夜小隊卻站住腳步,輕輕擋住同伴伸出的手,衝著方然抱拳行禮,齊聲恭聲道:“請準屬下告退!”
方然似是有些驚訝,笨拙地回了一禮:“去你們的吧……不是,你們放心去吧……也不對……反正先回去睡一覺吧。”
“是。”
“我也要去睡一覺。先走了。”鐘鳴泰對著方然也是一禮,告退離去。
影若煙一雙好看的眼睛瞪大著,就這麼一聲不吭地目送夜巡小隊歸營,然後轉向方然,帶著一絲威脅說道:“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
“嘿,嘿嘿,嘿嘿嘿。”
當天晚些時候,營地最中間的大帳充做臨時的議事廳,擠進來了幾乎所有商會高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