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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獸群

暴風重重,真武舟壓碎層雲,向著溝壑縱橫的地面跌落。

從雲裡面撞出來的真武舟起初只像是一粒芝麻,緊接著迅速佔據了整片天空,像是曾經被斬落的十萬丈巨峰,此刻終於落入人間。

夔心熔爐陷入了一種非常古怪的狀況。

靈石破碎開來變成汩汩的靈力,全部被夔心熔爐吞噬,但是夔心熔爐彷彿是遲暮之年人的胸膛,艱難地起伏喘著粗氣,嗚咽和喉嚨阻塞的聲音讓人擔心不知什麼時候呼吸就會停止。

此刻夔心熔爐的出力已經不足巡航時候的三成,哪裡撐得起這樣巨大的真武舟繼續在天上翱翔。穩定住船身就已經幾乎耗盡了方然全部的心力,剩下的一星半點的動力只是堪堪能夠維持防護大陣最低限度的運轉。

方然透過天機輪盤一瞬間進行著難以估量的推演和運算,風如何雲如何,漫天雷霆又當如何。

透過腕輪和指環,這些決斷不斷反應到了真武舟的控制機括上,遠較人和金甲力士傀儡敏銳的機括完美地將方然的每一個念頭傳遞到真武舟全身。

每一側一百零八枚漿板幾乎無時無刻不在調整角度和方位,夔心噴吐出來的有氣無力的靈力洪流繼續從極細微的方向調整著真武舟的姿態。

方然的冷汗已經浸透了後背,因為隨著時間的流逝,他能感受得到夔心正在難以逆轉地停止工作。那顆巨大而熾熱的心臟所能泵出來的血液正越來越無力。

他用盡全力削減著船身動力和漿板所消耗的靈力,保證防護大陣哪怕到了最後一刻也還能保留著一絲運轉的可能。

從這樣的高空墜落,如果連防護大陣都徹底熄滅,那麼真武舟將毫無疑問地被滿地的嶙峋丘巒撕成最細小的碎片,哪怕是唐遷遷這樣驚才絕豔的機關師也完全沒有可能重新拼湊起來,更不用說裡面的方然白板小嗷會變成什麼樣子。

狂風加上真武舟下墜的勢頭讓整個舟身都不堪重負,白板把自己團城一個球,巨大的身軀幾乎被壓縮到了極致,隨著舟身的震動而在船艙之內四下亂撞,像是一個碩大無朋的蹴鞠。

小嗷把自己埋進白板捲起的身體中心,這樣哪怕是最慘烈的撞擊,它也至少有著真武舟和白板兩層墊子——死是絕對死不了的。

但這並不煩礙它撕心裂肺地大喊:“嗷不想死啊!嗷還沒有碰過小母龍啊!”

也不知道那樣細小的身軀是如何爆發出來這樣強大的音量,就連真武舟酸澀的震動都被小嗷的喊聲蓋過。

白板本就虛弱,有氣無力地從蛇蹴鞠裡面伸出一個腦袋:“嘶嘶……不想……嘶嘶……”

小嗷一爪子抓在白板如同玉石一般的鱗片上,爪鱗相交發出金屬摩擦一般的刺耳響聲。

“不許叫!聽了鬧心!”

白板發出像是犯了錯的小媳婦一般委屈的嗚咽,但這種時候它的嗚咽聽起來更像是鬼哭狼嚎。

轉瞬之間,真武舟距離地面只剩下不到十里,風被撕開,來不及被撕開的就被壓實,頂在船身之下顯出灰色的一層風膜,這個墜落的速度即使是暗天君恐怕也得相形見絀,拱手嘆一句佩服。

開車的人不暈車,方然此刻也極其幸運地沒有任何暈船的跡象。否則如果這個時候出了岔子,那幾乎就是鐵定出師未捷身先死,新手司機來不及變成老司機就得闔然長逝。

天與雲一寸一寸遠去,蒼涼的大地一寸一寸接近。墜落而下的真武舟即便再如何巨大,和一整片蒼茫的天地相比,也終究和尋常的一粒飛石無異。

但是這一粒飛石明顯飛得更快,所以跌落的也就越重。

在最後一里的高度,方然停止了一切對真武舟姿態的調整,真武舟向一側傾覆,白板整個球卡在一個角落裡面,一寸都挪動不得。

從距離地面更近的那一側舷窗,可以直接看到一片連綿的丘陵撲面而來,上面如同無數劍鋒一般的怪石在巨大的風壓下被碾碎成石粉,一個看不出是什麼的小獸死死扒住一塊碎石,長著嘴露出來如同倒刺一般的尖牙,卻叫不出半點聲音。

與天比起來無比渺小的真武舟對於這隻牙尖嘴利的小獸來講就是天本身,天穹落下來,它連躲都沒有地方躲,就被夾在真武舟的外殼和粗礪堅實的地面之間直接被碾成了一片肉泥,再也分辨不出來那一口尖牙和兩隻利爪。

沒有任何緩衝,真武舟拍在地面之上,將整片山體都壓成了平地,然後墜落之勢全部變成前衝之勢,繼續在地上劃出來一道足有十餘丈深的巨大壕溝。

壕溝足足延伸出去接近四五里地的距離,才看到真武舟最終斜斜插在一條深不可見底的大地裂隙邊緣,搖搖欲墜。

白板和小嗷驚魂未定,巨大的衝擊之下白板整個球都被壓扁扭曲,蛇軀扭動,花費了非常大的力氣才終於從那個角落裡面一點一點把自己抽出來。

這個時候就顯示出來小嗷身軀的堅硬。終於把自己理清楚成一條而不是一團的白板的一片鱗片上,連摔帶擠七葷八素的小嗷滑落下來,啪嘰一聲掉在地上,而那片鱗片上就拓印出來一個小嗷清晰無比的印記,從龍鬚龍角到哪怕一小片龍鱗都清晰可見。

白板心疼地看著自己白玉一般的鱗片上那個扎眼的印記,碩大的豎目之中噙著淚花,楚楚可憐。

小嗷拍拍白板:“別娘們似的哭哭啼啼,我會對你負責的!”

白板聞言很是乖巧地舒捲身體,顯得雀躍萬分。

它身軀捲動的時候,整個真武舟也隨之輕微地晃動,一上一下像是蹺蹺板一樣。

從舷窗看出去,可以看到真武舟後半截還落在一片碎石崖上,前半截就已經探出懸崖,白板正好匍匐在船身之內跨越石崖和深淵的位置,往懸崖那邊去的蛇軀還要更多一些。

一動,真武舟就搖搖晃晃,看著就要滑落下去。

方然滿腦袋白毛汗,這個深淵也是那種一眼望不到底的,誰知道下面有多深,深處等待他們的是怪石還是索性就是熔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