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隙絕壁,縱橫不知幾千萬痕,其深不知幾千萬丈。即便是巨大如同真武舟這樣的天舟,在其間墜落也絲毫不顯侷促,兩側崖壁向上飛掠而去,船身漆黑崖壁漆黑,更顯出來一絲詭秘。
藉著都天七煞誅殺陣潰陣之時激起的巨大靈暴,方然果斷地掀了真武舟,一起躍入了深不可見底的懸崖之中,一路墜落已有十幾個呼吸,卻連這片懸崖的底都還沒有看到。
向下望去漆黑一片,方然的心卻一點一點稍微放鬆。
那一句“我必殺你”聽上去帶著絕大的憤恨,即使是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也不過如此,從一個自己找事在先卻步步反被制擘的人口中喊出來顯得無比可笑。
“明明是你們自己打上來,現在這副模樣倒是顯得像是我在欺負你們一樣。”
方然的冷笑聲並沒有傳出多遠就被懸崖內激湍的亂流衝散,也幸好他這句話沒傳出去,否則這一激之下不知道厲海會不會氣急敗壞,直接從懸崖上躍下來繼續追殺方然。
此刻墜落的真武舟上無處著力,方然一手攬住一旁的梁木,在巨大風壓之下勉強穩住身體。
小嗷瑟瑟縮縮地牢牢抓住方然的頭髮,剛才一場戰鬥之中方然連荒龍刺日都沒有用出來,小嗷的存在也自然沒有被烈簡湖一行人所探查到。
否則為了地龍機緣而來的她若是知道一尊真龍就在眼皮子底下,必然不惜一切代價也會要將小嗷強搶到手。
那時候就不是厲海悠哉悠哉抱著遊戲和試探的心態和方然對戰了。一個武極對上五個道初,這個局面要多難辦有多難辦,方然再瘋狂也不可能覺得自己有本事全身而退。
小嗷迎風招展,顫聲問:“娘誒,該不會這次真要死了吧?這懸崖到底有多高啊?”
方然無奈搖搖頭,他也不知道。
墜落了這許久怕是早就已經過了數十里距離,換作在地球上這早已經過了最深的海溝的深度,可這只是淵默之野上再尋常不過的一條裂痕,早超出了方然的想象。
也不知這樣令人膽寒的溝壑究竟是天然形成,亦或是被某尊大能隨手斬出。
若是後者,那人的實力該有多強悍?
白板更是不堪,此刻貼在地板上恨不得變成鋪地木板的一部分。剛才那道地龍意志降下,小嗷本身就是真龍,可以說絲毫沒有異狀,卻苦了白板這條蟒屬。
雖然它以小嗷為尊,開始了蛻變,可那道地龍意志也絕對不是它所可以承受的,生命層次碾壓之下,它好不容易才成型的靈智幾乎要被打碎。
好在那道意志來的快去的也快,而且此時真武舟已經深入懸崖,白板終於稍微恢復了一些正常,可說什麼也不肯把埋起來的頭拿出來了。
“那道意志……果真是上古真龍?你想起些什麼沒有?”方然疑惑問道。
小嗷面露惶惑之色,眼中迷惘大作:“感覺很熟,就好像和嗷同宗同源……”
小白龍臉上光華大作,墜落之時的惶恐一掃而空:“會不會就是嗷本尊感應到轉世親臨,所以才專程找上來接駕?”
不等方然回答,小嗷就眉飛色舞地上下翻騰起來,開心無比。
“那群雜碎說什麼?地龍意志落下,道初都要避著走!嗷知道自己強,可竟然強到了這種程度!哈哈哈哈!那可是五個道初,對著嗷的意志連個屁都不敢放!你們等著,等嗷找回了遺骸,拿回了嗷的大寶貝,一定要把你們五個捅個通透!”
小嗷說到這裡,小心翼翼看了眼方然,趕緊話鋒一轉:“四個,嗷只捅四個!那個長得最好的,當然是孃親你的。剩下的,剩下的不管男的女的,嗷爺爺全部捅了算逑!”
方然說不出話,心想這算什麼跟什麼?女的你本性大起也就罷了,強龍鎖男又是什麼道理?
他看著浮在半空中的小嗷,說:“你最好悠著點。”
小嗷面露苦澀,可憐兮兮:“好歹給嗷留一個女修……那三個男的全都給孃親你好不好!”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扶穩了,我們馬上要到懸崖底了。”
從懸崖底部散發出來一片渾濁的赤紅,一條岩漿河正緩緩流過,從岩漿底部有氣泡緩緩上升,在岩漿表面破裂開濺起焰滴散發出來一股刺鼻的氣味,咕嘟嘟的聲音像是熬著一鍋滾燙的濃湯。
炙熱的熱力一瞬間湧上來,就像是一尊丹爐瞬間點燃,這股熱力之下每吸入一口氣就彷彿有烈火在灼燒胸腔一樣。
隨著真武舟飛快落下,這股熱力升騰而起,一瞬間木質的船身上就已經出現了被烤焦的跡象,顯然此處的岩漿也絕非凡火,至少和方然印象裡面的岩漿大不相同,否則真武舟上陰火烘過的黑犀松外甲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就被燒焦?
方然眉頭緊鎖,腕輪上細密的陣法符文亮了又滅,真武舟發出一陣酸澀的呻吟。
若是方然所料非虛,強橫無比的地龍意志便是造成真武舟夔心熄火墜落的元兇,那麼在遠離地面更加遠離地龍意志的地底,夔心多多少少是應該恢復一些出力的。
然而儘管他盡力嘗試,陣法波動滾滾傳遞到夔心之上,可夔心依然是如同在地面上一樣,睡死過去一點反應都沒有,靈石反而是碎了許多,全部徒勞無功。
“呵,算計反打了一個道初,結果難道要在這裡翻車?天地偉力果然才是世上最無情也最強大的……”
方然感嘆歸感嘆,手下卻絲毫不停。陣法陣意驟然轉變,如同一根尖刺一般順著晶石管道刺向夔心。
“給我醒過來!”
隨著他一聲暴喝,真武舟渾身發出瞭如同活物吃痛一般的鳴叫。巨量靈石破碎成靈液,匯入夔心之中,而夔心也終於有了反應,熾熱與地底岩漿不分上下的靈力滾滾灌入晶石管道之中,舟身外側那些防護大陣直到岩漿氣泡炸開的焰滴濺在了船身上才遲遲點亮。
隨著一聲巨大的轟鳴,真武舟終於落在了岩漿之中,防護大陣從舟腹許許展開,將整個真武舟包裹在內,把岩漿迫人的熱力隔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