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尺男兒說哭就哭,哭的還梨花帶雨淚溼海棠的,不僅讓方然嚇了一跳,巖長永背後石縫之間待命的那群戰士也是一下子變得緊張了許多。
要不是看著巖長永並沒有發動攻擊,他們還以為方然對巖長永做了什麼。
好在這個巖長永心志還算堅定,一開始的心境波動之後就平復下來,自覺失態的他對方然歉意地行了個禮:“我一時沒有控制住,上仙別生氣。”
方然倒是不生氣,就是非常好奇:“上仙?我?還有為啥我說是上面下來的,你這麼大反應?你們沒上去過?”
他一連串問題砸下來,巖長永一五一十老老實實回答他:“從上面來的,就是上仙。我們黑石部,還有周圍各個部族,祖祖輩輩都在這赤焰河兩側生活。族裡面有傳說天牆之上還有仙境,不愁吃喝不用為生死擔憂,是真正的樂土。只是到上面的路早就沒有了……”
“路早就沒了……那就是說以前是有的?”
“不知道。”巖長永老老實實說,“都是傳說裡面的事情,我們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傳說裡說有,那應該是有的。”
方然追問:“有記載的年月裡,沒人上去過?”
巖長永搖搖頭:“從沒有。每隔十幾年都有人不信邪,按照傳說裡講的想要找到上去的路,但是他們走了就再也沒訊息傳回來,更沒見有人回來過。”
這漢子說話時表情有一些痛苦,看得出他所說的人裡面應該也有和他關係匪淺的。
方然微微點頭。這道絕壁是大能斬出,光看兩側崖壁光華如鏡就知道從下面上去是千難萬難,沒了真武舟的方然也沒把握徒手爬上去,更別說是這些沒什麼修為的普通部族裡的普通戰士。
就是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從地面上下來然後從此祖祖輩輩定居在這裡的。這地方上去不容易下來更難,而且岩漿不同於地下暗河,沒有水源,又有那鯉魚怪作妖,等於是沒有最大的吃喝的仰仗,再從別的地方找一口水喝找一口東西吃,不知道得多難。
方然低頭默默思索,巖長永也不敢打斷方然,也就保持著持矛的姿勢原地站著。
猶豫了再三,方然還是決定不告訴他們上頭已經變成了一片荒野,荒野上只有永遠吃不飽肚子的獸群為所欲為。
看得出所謂上面的仙境是支撐起他們信仰的很重要的部分,貿然打碎這個幻想對他們來講不亞於誅心之禍。
“對了,你剛才說黑石部?還有周圍的部族?這下面人很多?”
巖長永先是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有人,不過不多……也不知道算不算多……我們知道的有十幾個部族,大的能有一兩百人,小的也有幾十個。”
“那黑石部?”
巖長永糾結了一下,方然問的問題有些涉及到黑石部的家底了。他還記得族長交代下來的那句莫要示人以實,雖然這句話文縐縐的他一知半解,不過族長解釋過大概的意思是不要什麼都給人全說了,留點東西藏肚子裡免得給人看透。
看透是什麼看透?全說了身上這層皮肉就變得透明瞭?
所以這帶頭的漢子只是搖搖頭,閉著嘴,看上去還有些驚恐。
他終究還是有些害怕,若是不說,眼前上仙一怒,連炎獄大魔都能給打死當菜吃的上仙,他一個部族戰士頭領還不夠人家一根手指頭捏的。
方然哈哈大笑。這漢子實力不錯,為人到是有些憨直,這崖壁底下沒有別的線索,也沒有方位可以辨別,這些土生土長的原住民說不定能有些線索,最不濟能問清楚周圍大概的地形和這條岩漿河流到哪裡也好。
他把想法講給了巖長永,這次這個漢子倒是不怎麼牴觸,很是痛快地回應說:“這周圍我熟,但是族長知道的更詳細。我可以帶你回族裡問族長。”
方然大喜過望:“這樣最好。”
按著巖長永的說法,這下面生存的部族撒在曲曲折折互相連通的各處山洞裡面,山洞裡面彎彎繞繞,沒有什麼直線距離的說法,所以他也說不清楚這些部族各自都佔據了多大的一片區域,相隔多遠,能說清楚的就只有山洞的大小分別是中等、大、超大。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的就是,只有熔岩河——巖長永他們管它叫做赤焰河兩邊,才會有部族棲息,和赤焰河沿岸遠近也差不了太多。畢竟山洞下面除了這條熔岩河不存在別的天然光源,而光源對於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方然本來想讓巖長永一行上船,然後順流而下,不過這漢子看起來對於這艘大的超出了他想象力極限的天舟很是畏懼,堅持在下面步行就可以。方然也不勉強人家,用腕輪控制著天舟,自己也走在蜿蜒曲折的崖底小道上,和巖長永一前一後,有一句沒一句地問著。
“從傳說中開始,你們就一直在這下面生活?”
若是真的,那得是多漫長的一段歲月?
巖長永矯健而熟稔地走在狹窄的小道上,小道一邊是陡峭的崖壁,另一邊就是熔岩,咕嘟嘟冒著泡,甚至偶爾會有岩漿焰滴濺到小道地面上來。他不用看腳下就能熟練地避開這些濺上來的焰滴,邊走邊點頭:“是的,從部族裡面壁畫上記載的,黑石部也好火魚部也好,全部都很早就開始在這下面生活了。”
“怎麼下來的……沒有記載?”方然疑惑問。
“沒有……”巖長永搖搖頭,“黑石部這裡的壁畫畫的全都是這麼多年以來和炎獄大魔戰鬥的場景,前輩戰士們死了好多,才打退了炎獄大魔的一次又一次進攻,保住了黑石部的火池。從我太爺爺的太爺爺的太爺爺開始,就已經在壁畫上了,更久遠的也有,不過已經模糊看不清了。”
方然暗忖,既然黑石部有壁畫,那麼估摸著別的部族可能也會有用壁畫來記錄歷史的習慣。就是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也和黑石部一樣,畫的全是對抗那條鯉魚怪的東西。若是能從裡面找到些不一樣的東西,憑藉著天機輪盤強悍的算力,方然未見得不能推演出來這些人的先祖跨越上百里距離從地面上下來的歷史。
而且另一個令方然有些在意的是,巖長永一連說了三個太爺爺輩,倒上去得有十幾輩人好幾百年,那個時候這條鯉魚怪就已經成了氣候為禍一方,保守估計這傢伙不得有個三五百年的壽命?
三五百年,又是浸泡在沾染道韻的熔岩裡面,哪怕就是隻蟲子也該生出來一點靈智了。可偏偏那鯉魚怪除了一身皮糙肉厚以外,丁點靈智沒有,更別說有什麼妖獸的神通。要知道就連白板也還有一招強悍無比的靈蟒鏡護身,白板才多大年紀?